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能够围炉看雪无疑是件非常雅致的事情,但这样的雅事往往只有钱财充足的人才能享受得到。
就像现在城南的百姓们,他们此刻所想的并非是如何欣赏雪景,而是怎样让自己更暖和一些,再暖和一些,同时还要担心房顶会不会被大雪压塌。
紫环用夹子将烤好的橘子半剥好,放在小银盘上,端到长安的面前。
“小姐,橘子烤好了。”
长安轻咬一口烤橘子瓣,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有道是瑞雪兆丰年,今年的收成有多少尚未可知。但我做主,庄子上下皆赏一月份例。”
“谢小姐的赏。”
“以往奴婢最怕雪沾染到衣裙上,今日到了沾了这雪的光。”
说着,红簪将手探出亭子外面,等雪花落下后,做西子捧心的模样。
“紫环,等雪停了,你安排庄子里面的人去城南施粥吧,去的人另有赏钱。”长安继续吩咐道。
紫环连忙点头应道:“小姐心善,那些百姓定会感恩戴德的。”
“也算是为娘亲积福了。”
长安看着外面的大雪,原主往年也会在雪后安排人去城南施粥。
“小姐,眼看雪越下越大,不如回屋赏雪,亦或者是去泡温泉?”
她们这些丫鬟身上都穿的厚实,不觉得凉,但小姐素来体弱,实在是不能在雪天里面待太久。
长安听到温泉,倒是起了心思去看她亲自种的温泉菜。
庄子上的老把式种的菜都在年节收了一遍,偏偏她亲手种下去的只出芽,不长个子。
“走,去温泉看看。”
可再如何看,长安种下去的那几盆依旧是毫无长进,与旁边郁郁葱葱的绿叶菜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小姐,要不我们再给它们浇一些肥料吧?”红簪看着自己种的那几棵菜已经长得可以采摘食用了,便信心满满地提议道。
蓝钿虽然当初并没有跟着一起种下什么,但也随声附和道:“多浇些水,说不定它们就能长得快一些。”
绿钗上次过来拿菜的时候,注意到负责照料这里的王伯是一起浇水的,提出了一个不同的看法:“那还不如把它们的位置改一下,说不定是因为这些菜的种植位置不对才导致它们长得这么慢。”
紫环只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心里面在想着等过些时日,她移栽旁边长成的菜进去的可行性。
“绿钗,让人把种的这些的都给挪到那里去。”
长安指着屋子里长势最好的地方,指挥着几人搬过去。
她曾经也去过一些需要种地的世界,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种下的植物生长得如此缓慢。
虽说她没在温泉边上种过菜,但也是种过大棚菜的人。
“长安,依我看啊,是你的手气不好才会抽到差的种子。”
这里的种子都是庄户拿来的,甚至长安也很少来看。
除了种子外,小七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原因,能两者之间有此差别。
“那我得庆幸只种了几颗种子,若不然都吃不上了。”
至于空间里面存下的那些,在蓝钿这些个丫鬟们不离身的情况下,实在是难以拿出来。
除非她愿意在独自如厕的时候吃。
啧——
那样子做的话,她在小七的眼里面得是个变态了。
看过这些温泉菜后,长安便去了另外的屋子里泡温泉。
心里面念着的已经不再是这些个菜,而是小七曾给皇后下的药,也不知道起了什么作用。
——
皇后可不知道有人远在京城外依旧是念着她。
自那日宫宴过后,她便每每梦到那些早已化为尘土的人,以至于每到夜晚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导致身体多恙,哪怕只是吹些风,便得卧床休养。
但太医院的众多太医把脉之后,也只是让她宽心,开些进补的汤药出来,这些汤药对皇后的病情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更糟糕的是,宫中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皇后的流言蜚语。
传言说皇后是因为嫉妒贵妃得宠有子,所以才会卧床不起。
其中自是有其他妃嫔的刻意纵容,才会让这些流言蜚语迅速传遍整个宫中,甚至传到了宫外。
皇后在得知这些传言后,气得脸色发白。立刻下令打杀了一些传播流言的宫人,希望能够止住这股歪风邪气。
这样做后不仅没有改变众人对皇后的看法,只是不再传扬的到处都是,私下底皆觉得皇后实在是过于严苛。
以至于后来,皇后宫中的宫女们都心有灵犀地达成了一致,齐心协力地将那些闲言碎语挡在景坤宫外,生怕这些传入皇后的耳中,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糟糕。
“娘娘,该喝药了。”宫女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皇后微微皱起眉头,伸出手阻止宫女喂药,想要自己动手。
可当她试图将药碗从托盘上端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毫无力气,药碗就像有千斤重一般,刚被端起一点,便又重重地落回了托盘上,里面的药汁也随之四溅开来。
“太医院那群废物!”皇后不禁怒从中来,“只会开些没用的苦汤子,喝了这么久,一点效果都没有!”
由于这段时间皇后的情绪异常暴躁,内殿里侍奉的宫女们都吓得纷纷跪地,齐声说道:“娘娘息怒啊!”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皇后最为信任的伍嬷嬷身上。
被众人注视的伍嬷嬷感到压力倍增,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将那碗汤药端在手中后,对着皇后劝道:“娘娘说不准再多喝上几次,病便能好些了。”
好不好的,她也不知道。
但只是太医开的方子里面加了一些安眠的草药,能让皇后多睡上几个时辰,这样起码能够少斥责她们些。
皇后虽觉得太医开的汤药不对症,但还是将那碗汤药喝完。
喝完汤药后,皇后的心情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她突然想起了其他事情。
“棋儿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天来,皇后因为身体不适、精力有限,已经很久没有关注宫外的事情了。
所以在听到皇后问起承恩公府的世子,伍嬷嬷也不禁有些犯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之前太医虽然确实说过,世子的腿在几个月后有可能会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但这种话又怎能轻易相信呢?
“说。”
皇后面沉似水,让人不寒而栗。
“回禀娘娘,太医说世子的腿已经无力回天了。”
伍嬷嬷的回话那是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一下。
皇后并没有像其他宫人预想的那样继续生气,而是继续关心起来其他的人。
“贵妃应当是怀胎五月了吧,可还稳当?”
伍嬷嬷心里当然清楚皇后娘娘的这句话并非真心在关心贵妃,但贵妃有皇上的庇护,她们根本无法在贵妃身边安插眼线。
但哪怕明知道皇后娘娘听完她的如实回答会高兴,伍嬷嬷也不敢有丝毫的欺瞒。
“江太医说贵妃娘娘的胎气稳固,并未有不妥之处。”
“她倒也是好命,贵妃既然怀胎五个月,那也应当能把脉出来怀中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了。”
多年的默契,伍嬷嬷自是知道这话是何意。
“奴婢明白。”
这话过后,皇后便双目微闭,许久不曾再开口。
伍嬷嬷怕其他宫女粗手粗脚的打扰到皇后娘娘的安歇,直接让她们都在外等候。
皇后的困意渐渐袭来,思绪也不像刚才那么清明,突然又声音无力的问道:“曲长安现在的身体如何了?”
伍嬷嬷知道皇后的心结,听到这话后也并未诧异她为何不问皇上与大皇子,而是无干系的人。
但自楼敬将宫内外传信渠道都给查抄之后,她也不知道宫外的消息了。
她能知道世子的腿彻底不良于行,还是因为诊治的是太医。
想着宫外的人再如何也影响不到皇后,伍嬷嬷模棱两可的说道:“曲小姐先前的风寒到底是伤了底子,听闻她年节过后便去太后赏赐那个带有温泉的皇庄上住了。”
看皇后彻底睡着的伍嬷嬷坐在脚榻上,心中祈求娘娘可别再做噩梦了。
但实在是天不遂人愿,皇后依旧是梦到了那些个她都已经忘记的人与事。
身处噩梦之中,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
昭华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身姿飒爽。她嘴角含笑,对着身骑白马的长安假意抱怨道:“长安,我若不出城来寻你跑马,你是不是就想不起来去找我?”
长安闻言,连忙轻拍身下的白马一下,白马会意,加快速度与昭华并行。指着远处已有绿意的山林说道:“枝头刚见绿,我便想着去寻你了。”
只是因着冬日无聊,蓝钿等人便找了不同的戏班来庄子上。
这两日,长安刚有进城的想法,便听到了熟悉的曲目,而后直接散了出去的心思。
“那便看你我谁先到那棵柳树底下
说罢,昭华对着长安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然后猛地扬起马鞭,身下的枣红马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
长安上个世界多是在骑马打仗,骑术自然是相当精湛。
然而,原主的马术却只能算是一般。
最后,如同以往两人的比赛结果一样,先到柳树下的依旧是昭华。
“还是出城舒坦啊!”
昭华一脸惬意地坐在下人铺在地上的软垫上,仰头望着蓝天白云感叹道。
“难道是有人欺负了你不行?”长安不确定的问道。
萧逸这个做上的皇上可不能容忍驸马以及驸马的爹娘对昭华公主不敬。
若是驸马家中的人存着想要公主伺候的想法,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哪怕是昭华与驸马情投意合,驸马的爹娘也谨遵君臣之礼。
“谁敢欺负我,那是想要尝尝我马鞭的厉害了。”
昭说着,昭华还顺手拿起放在手边的马鞭,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动作潇洒利落。看到长安眼里面的惊叹后,她才重新将马鞭放下。
“都是些小事,就是烦人。”昭华一脸无奈地抱怨道。
“说来听听,说不准我能为公主排忧解难呢?”
“少做怪。”
昭华伸手轻轻捏了捏长安的脸,让她的表情恢复正常。
这才缓缓开口道:“皇嫂也不知道怎的,这两个月特别喜欢召我入宫。可偏偏她自年节过后,身体便孱弱不堪。以至于我多数是枯坐在景坤宫,很是无趣。”
下人们都很有眼色,早就悄悄地退到了一边,所以昭华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这些话,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
长安故作诧异的问道:“皇后身体不是素来康健?如何会突然会如此病弱。”
“也只有像你这样心胸宽阔的人,才能把病养好。”昭华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对皇后的嘲讽。
没养好病的皇后,自然是心胸狭窄了。
“既然不想入宫,那你称病便是,或者是在我这里住上些时日。”
“那我便多有叨扰了。”
“是臣女的荣幸才对,公主能够入住,让寒舍蓬荜生辉。”
——
昭华在城外住了半月后,便得回京。
长安因着先前听到皇后的近况,也让小七看到实时的情况,也跟着昭华一同回京。
因着昭华的热情相邀,长安便与昭华同乘一辆马车回京,直接住在了公主府上。
抵达京城后,昭华的马车直接驶入了公主府。刚一下车,公主府的管事便急忙迎上前来,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小七听完管事对昭华公主所言后,转而告诉在客院的长安。
“长安,你先前编造的戏剧不是从江南传到京城了吗?现在是彻底传到了上面人的耳朵里。”
承恩公府的男子被报复的从名声到身体都没有完好得了。
而这出戏剧,更是让京城的人们将那些几乎快要被遗忘的事情重新想了起来。
更有甚者,一些胆子大的人竟然直接跑到承恩公府所在的街道上蹲着,就为了能亲眼看到里面的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