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担心那些正在攻打鹤城等地的突厥大军突然杀回来,反而导致她们这些人被前后夹击、陷入绝境,长安恐怕也不会采用迷烟这种不是完全可控的办法。
由她自己研制出来的迷药要远比迷烟可靠的多。
不过,对于长安姐姐的作战风格有所了解的何举霄,倒是并没有对这种方法可能会误伤友军提出质疑。
只是提出来她要作为先锋去攻打突厥王庭,而不是被留在这里点燃草药。
这倒也不能怪何举霄有这样的想法,毕竟鹤城的那些将军们总是不让她去应战,甚至这次她能够和长安姐姐一同出来,也是因为那些人觉得她们肯定会无功而返。
突厥王庭可不是好找到的,多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军迷路。
而且,从目前所带出来的兵力来看,只要不遭遇突厥的大部队,何举霄等人就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长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你想多了,我可没打算把你留在这里。”
说罢,她便将分拣好的那些草药交给了几名斥候,并详细地吩咐他们前往指定的地点将草药点燃。
若不是小七在,她还不能马上就找出那几处兼具风向与不容易被突厥守卫察觉的地方。
这等精细活,怎么能交给何举霄。
很快,并不刺鼻的迷烟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整个王庭。
兵马分成四队,按照长安规定的时间从不同的方向朝着王庭攻击而去。
此时,王庭最中心的营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灯火通明,突厥贵族们正沉浸在歌舞升平的氛围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即将降临的危险。
直到营帐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将冲入其中。
原本在上首正搂着美人喝酒的彪形大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他大声呼喊着,却只有寥寥数人前来护驾。
刹那间,营帐内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夜空。
突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晕头转向,措手不及,他们在慌乱中四处逃窜,却被兵将们一一擒获。
何举霄没管脸上被敌人溅到的血,脚下踩着已经被制服的突厥王,对着下方的人高声命令道:“一个都不许放过,全部给我捆绑起来!”
而长安在确认一切进展顺利之后,趁着夜色尚未消散,点燃了信号弹。
之后自有各个节点等候的人将消息层层传递回鹤城。
黎明破晓时,这片地方重新恢复宁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被捆绑的突厥人。
而镇守各处城池的守将们在收到王庭被主帅攻打下来的消息后,经过短暂的商议,一致决定按照先前在长安时所定下的策略来应对。
哪怕这个策略在之前被所有人认为是最不可能会被用上的。
但如今优势在我方。
即便是最为保守的将军也不会选择龟缩防守,而是果断地亲自率领部下冲杀出去。
驻守在鹤城城外的突厥人率先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在此之前,即使那些汉人使用了各种诡计对他们造成重创,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如今的汉人倒是一个个都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勇猛无畏。
突厥大王子心中一惊,他立刻意识到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哪怕先前的失利都没有这刻带给他的恐慌大。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快!立刻派人去王庭,请求父汗带兵马来支援!”突厥大王子焦急地喊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恐慌。
见一小队人马朝着王庭方向突围出去,他才将心放下稍许。
可惜,之后突厥大王子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状态,节节败退。
尽管突厥大王子拼命指挥着军队抵抗,但钱合等人攻势如潮水般汹涌,他们难以对面杀红了眼的那些汉人抵挡。
最终,突厥大王子也没有等来那支小队带着援军赶到。
面对各方势力包围的时候,他听到那些人喊话,才得知王庭已经被汉人攻占。
甚至他的父汗还在那些汉人手上。
眼下的形势却容不得他有丝毫犹豫。只要他手上的兵马还在,日后定然会为他的父汗报仇雪恨的。
突厥大王子下定了决心,毫不犹豫地将所有劝说他投降以换取突厥王存活的人都一一射杀。
哪怕现在他的父汗、妻儿都在对方的手里。
但如此奋力反抗之下,他们依旧没有冲出包围。
面对如此绝境,突厥大王子想起来先前他那个好妹妹带来的蠢货还在他们的手上。
好在,他们手上有着人质在手。比起他们突厥人子杀父也是常事,那些讲究君臣之礼的汉人可没法不把这个蠢货当回事。
副将听到敌人的喊叫声,连忙对着正准备射箭的钱合高声提醒道:“将军,那可是颖王啊!”
身后有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
如果将军真的一箭射死了王爷,将军在这些天里立下再多的军功,恐怕也难以抵消这一罪责。
面对副将的提醒,钱合遗憾的回应道:“我又不聋,当然看到了。”
他将手上的弓箭放下,看着被突厥人拿来威胁他们退兵的颖王,
可惜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些。
有同样动作的还有何举霄,但她只是用眼睛衡量了下敌人中的突厥大王子,就知道旗下没有这等的神箭手能做成此事。
至于旁边被拿来威胁他们的二哥,她相信二哥定然会愿意为了父皇的伟业而牺牲的。
何举霄冷声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放箭。”
既然不能斩首,那干脆冲杀过去。
小七看着何举霄在下达命令时,眼神异常坚毅,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动摇她。正准备和长安感慨着何举霄的果敢和决绝,就看到长安射出去的两只箭分别准确地射中了何举渊和突厥大王子的喉咙。
只是被漫天箭雨所遮挡,外人并无小七这般好的视线可以看到是谁射出去的。
“这就杀了?”
明明方才双方还在激烈地喊话对峙,长安也没有显露一箭封喉的本事。
“不杀,难道要等着过年吗?”
死了一个何举渊,以先前长安在鹤城的所为,她可操纵的余地就变得多了起来。
何举霄下达命令后,便一直紧握着长安所给的千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突厥大王子所在的位置。
当她亲眼看到突厥大王子和二哥相继倒下的瞬间,面色显露难过。
但这丝难过转瞬即逝,看到敌军最中心的位置已经混乱起来,她立刻回过神来,朝着身后的人高声吩咐道:“突厥大王子已死,进攻!”
而后长安所率领的人策马疾驰,朝着敌军猛冲过去。士兵们的手中利刃朝着突厥人挥舞,同时口中高喊着:“突厥大王子已死!”
喊声震天,突厥的军队彻底乱了起来。
——
比大胜的战报早一日送到御前的是一封写给张将军的信。
张将军,也就是颖王妃的父亲。
他此时正坐在书房里,面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信件。
张伯鹤原本正在挨训,可自从张管事将这封信送来书房后,他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爹,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啊?”
他实在是想不到家里面谁犯的事还能比他还大,惹得他爹这么生气。
没等来回答,张伯鹤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爹,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张父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向来鲁莽的大儿子,声音沙哑的说道:“这封信的内容,你不必知道。”
说完,他便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那信纸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
张伯鹤见状,心中虽然不解,但也不敢再多问。既然父亲不想让自己知道信中的内容,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发生这等大事,张父也顾不得继续训斥大儿子,吩咐道:“伯鹤,去将仲鲤叫来。”
“爹,我这就是去。”
而后张伯鹤立刻转身出了书房,亲自去叫正在读书的二弟张仲鲤过来。
张父看着大儿子跑出去的背影,对比信上所写的内容后,他觉得大儿也顺眼很多。
伯鹤虽然是鲁莽,惹是生非多了些,但起码还懂得听从自己的吩咐,也算是明事理。
张仲鲤来到书房后,见父亲面色凝重,明白这是有大事发生。
“爹,您找我有什么事?”
等他听完那封信的内容后,表情更为的严肃起来。张仲鲤是万万想不到突厥趁火打劫攻打边境之举里面还有他姐夫的“功劳”。
这可是通敌叛国的事。
哪怕守将抵挡住了那些突厥人攻打进来。
现在张仲鲤是万分庆幸被调到边境的是沈长安,而非他爹,这才躲过了抄家灭族之罪。
但张家与颖王牵扯的太深了。
“爹,既然此事先前并未随军报传来,说不定能遮掩住?皇上应当也不会将此事公布于众。”
只要朝堂上的人不知晓,那对张家、姐姐都好。
张仲鲤甚至是希望颖王能死在边关,起码他们这些跟随颖王的人家能够捏造出他是为国而亡,再不济也能利用皇上的丧子之心而将偷盗布防图之事给彻底抹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陷入被动,怎么做都是错。
“公主在鹤城因为颖王偷盗布防图一事而围困其私宅,连姐姐都没有收到消息,可爹却先收到了这样的信。”
说到这里,张仲鲤看向张父,似是在询问。
他是知道父亲只是安插了两个护卫在颖王身边,但姐姐可不仅仅是如此简单。先前那外室是韩王探子的事情就足以让姐姐警醒。
张父脸色凝重的说道:“你是说如果只有我们张家的人能够将消息传递回京,便意味着是公主在有意向我们示好?。”
张仲鲤分析道:“爹,沈长安和钱合等人绝对不会对皇上隐瞒颖王偷盗布防图的事情。即便皇上因为颖王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耻辱,不愿意将此事公之于众,但颖王也是不废而废了。所以若真如我所想这般,那不如向公主靠拢。”
如今,尽管太子之位已然尘埃落定,但有战功赫赫的晋王在,日后登基的是谁也属实是不好说。
张父回想起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不禁忧心忡忡,他点头应道:“为父现在就想着成儿能够顺利承袭颖王的爵位,张家安安稳稳的就好。”
要是他这女婿死在边关就好了。
这样一来,便不会有如此多的烦心事缠身了。
在张仲鲤看来,相较于处处拖后腿的颖王,张家暗中襄助公主反倒更为妥当。同公主在朝堂上心照不宣总比以往为颖王摇旗呐喊要来的好。
两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局面都商讨出应对之策。
最后,张父嘱咐道:“你现在就去颖王府将这事说与莺儿听,让她时刻注意京城的风向。若此事当真传扬出来,那她得马上进宫去脱簪谢罪。”
“爹,我明白。”
张府和颖王府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这一日并未有事发生。
第二天早朝。大臣们身着朝服,分列两旁,气氛庄严肃穆。
张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表面上看似神情专注地聆听着其他大臣的奏报,但实际上他的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惦记着昨日派出去探查消息的人,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
“边关急报!”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大殿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小跑上前,从御林军手中接过那封加急文书。经过仔细检查后,才将文书呈交给了皇上。
一时间,满朝文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上身上。
张父也不例外,心头一颤后,他抬起头紧盯着皇上,想要从皇上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些端倪。只见皇上的脸色先是露出了大喜之色,既而大悲,其中还掺杂着愤恨。
他意识到这份急报恐怕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暗暗做好了随时跪地不起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