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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同周吉的秘密谈话结束后,何举瀚内心真正的平静下来。
任由皇上瓜分他带出来的人,也能做到平静无波。
又过了数日,何举瀚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将班底中有头脑、能出谋划策的人召集到一起,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当然,例如周昭这样的,那定是没在其中。
此举既有安抚之意,也是要商讨之后如何隐藏部分势力。
众人聚集的地点,选在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子里。里面环境清幽,远离尘嚣。
待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何举瀚这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长安,开口问道:“昌阳侯,你有何看法?”
“我与祁先生的想法一致,不过,我认为殿下监察他人的耳目还需培养得更多一些,如此方能更好地把控全局。”
至于那些人用在哪里?
自然是用在皇宫、东宫、其他王爷以及大臣们的府邸了。
虽然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何举瀚日后走兵变这条路子的可能性较大,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躲在庄子里议事。
现在何举瀚的人都太过于在明面上,暗处的人只有小猫两三只,同何宽完全没法比。
当然,这也和他一直在外打仗有关系。
至于她日后也会被何举瀚安插耳目?
反正有小七在,哪方安插进来的人都定无所遁形。
何举瀚听了沈长安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他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人,见大家都在沉思,便说道:“此事稍后再议。”
没有哪个人希望府上放着别人的眼睛,哪怕是现在正在追随他的人。
将事情皆商定好后,众人如同来日那般隐秘,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长安看懂了何举瀚的眼神,依旧留在庄子里面没走。
果然,当其他人都走后,何举瀚向长安询问起了刚才所提到的一些细节问题。
长安将这些细节一一道来。
“那本王将此事交托于你可好?”
何举瀚听后,想起沈长安曾经在青阳寨打劫的那套手段,便觉得没有人能比她做的更稳妥。
哪怕当初招揽青阳寨的时候,他不知道其中内情,但这么多年过去,对于沈长安当年是如何行事还有所了解的。
长安自然不会答应这样的任务,她只是想要得到何举瀚更多的信重。
如果真的去做这件事,无论她是隐藏在暗处还是暴露在明处,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暗处行动,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的脑力,还充满了各种危险;而做类似锦衣卫这等明处的,那她可就成了皇上与臣子和乐的最好替罪羊。
所以,长安委婉地拒绝道:“刀刃自然是握在王爷手中才最为锋利,将此事交托于我,反而会过于引人注目。”
何举瀚听到这话,也觉得有理。
比起将此事交于已经名声大噪的沈长安,倒不如去寻其他人做。
“王妃想来也等久了,昌阳侯这便去一同赏花吧。”
与其他人不同,长安来此的理由是受周晗邀请,同游这处皇上赏赐给周吉将军,后他又赠予女儿的庄子。
长安与周晗相处也不无聊,所以她又多留了几个时辰,方且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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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一落地,沈林便迎上来说道:“家主,今日柔懿公主曾上门来寻。”
长安闻言,心中略感诧异,她记得昨天还听到手下说何举霄在宫中陪伴皇上和皇后,怎么今天就出宫来找她了呢?
“柔懿公主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她对柔懿公主的突然来访感到有些不解。
沈林摇了摇头,回答道:“柔懿公主只是说明日还会再来,并未提及其他事情。”
次日,何举霄再次上门,长安才知道她的来意。
“我去哪里都行,只是随公主一同去边境,得皇上批准才行。”
何举霄连忙点头,自信地说:“只要长安姐姐同意便好,至于父皇那里,我自会去软磨硬泡。而且,乔将军也一定愿意去往别处建功立业。”
如今内忧尚未平息,她们对于突厥的势力只能采取小打小闹的方式,绝不能引起突厥等外邦的孤注一掷,以免给新朝带来更大的威胁。
因此,一直驻扎在边境的将领们自然更愿意被调往其他地方,无论是攻打孙德邦,还是对抗韩王,都比现在的处境更容易获得封侯之位。
看何举霄如此乐观,长安觉得以何举霄刚刚要到的兵马数量,皇上恐怕不会轻易同意她去替换乔将军,镇守边境。
毕竟,乔将军可是何宽的心腹。
而她与何举霄的亲密关系也是众人皆知。
“那我就在这等着公主的调令了。”
何举霄直接站起身来,同长安击掌说道:“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大杀四方。”
别人擅自动兵怕掉脑袋,她可是不怕。
等她将突厥那块攻下,父皇不将她封王,她可不干。
长安也不知道何举霄想到什么,眼神发光,兴冲冲的就离开了沈府。
长安也不知道何举霄做了什么割地赔款的承诺,竟让皇上调她去守边境。
“长安啊,要不还是把小瑜留在京城,随我一起生活吧?”沈自来看着决心已定、执意要带沈瑜一同前往边境的女儿,苦口婆心地劝道。
在他看来,让年幼的沈瑜去那风沙漫天的边境受苦,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相比之下,随他京城无疑要舒适得多。
“爹,您放心吧,有我在,小瑜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长安态度坚决地回答道。
她生下沈瑜这个女儿的初心就是让她继承她的一切。现在沈瑜年纪尚小,她自然不会带着她去上战场,但总得去历练一下。
“那……要不然我干脆辞官算了?反正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实在是顽皮得很。”
沈自来这话说的自然没有夸大,现在的国子监多数的学子都是随着皇上打天下那些人的儿子、孙子,对于学习全然没有入心、入耳。
哪怕他只是偶尔去给这些人授课,都每每感觉新建立的乾朝无望。
这么一想,他反而觉沈瑜与其同这些人接触,倒不如随着长安一同学习,且母女不可分离太久,他完全可以跟着一起去。
长安当然是拒绝了沈父这一提议。
最终,当长安带着沈瑜离开京时,沈瑜和沈自来两人是泪眼汪汪,难舍难分。
但沈瑜的分离情绪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路上的新鲜事给吸引住了。
沈瑜正处在正是七八岁讨人嫌的年纪,动力十足。
长安看着在马车里面坐不住的沈瑜,直接让果子带着她骑马随行。
而她当然是躺在马车里面,看着小七播放的动画片。
小七在为长安播放的同时,也随时关注着外面一切的动静,注意力尤其是放在了沈瑜的身上。
另外几辆马车里,何举霄看到沈瑜被人带着骑马,也不再坐马车,而是身骑白马逗着沈瑜玩。
而长安见此,在叮嘱沈瑜注意分寸之后,就没再多管。
所以等一行人到鹤城之后,何举霄已经将沈瑜当做知己了。
长安没有选择与何举霄同住,而是买了一处相近的宅子,将其打造成铜墙铁壁。除非她心甘情愿,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到这座府邸的丝毫消息。
即便真的面临城破之日,沈瑜也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被府内众人安全送走。
半个月后。
长安看着这处私宅,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荒谬。
这座私宅的主人是早先因犯错被发配来的何举渊。何举霄在京城曾跟她说过,他在这里有了新的“红颜知己”。
然而,令长安始料未及的是,小七发现这位所谓的有情人竟是突厥王的女儿。
至于她与突厥人在容貌上毫无相似之处,皆因她的母亲乃是盛国的女奴所致。
“这人真是不同凡响,上一个是探子,这一个也是探子。”
作为最先发现这事的小七,很是感叹道说道。
“不管何举渊不知情,都可以利用她,达成些目的。”
长安在被发现之前,先一步潜入宅院内。
刚踏进花园,她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的两人吸引住了。
两人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赏画,何举渊怀里面那位貌美的女子指着画说道:“渊郎这幅图简直是要活过来一般。”
透过小七的视角,长安也看到了何举渊所做的画。
这幅画实在是太过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差,完全配不上那上好的颜料。
而何宽渊听着兰娘不绝于耳的仰慕之词,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没有半点的羞愧,只觉得自己就是这般才艺出众之人。
“真是不怪何举渊陷进去,实在是情绪价值给的太多了。”
“小七,你也跟着学学。”
长安还是蛮期待小七在语言的艺术上进修一番,谁不想要身边有这么一个说话动听的人?
统也行。
她不挑的。
看着眼前这对男女,长安觉得实在有些无聊。
她直接找到那位探子所住的房间。站在房顶上,示意小七查找里面是否有可疑的物品。
小七迅速地扫视了一下房间,发现其他的东西都很符合边境女子的审美习惯。不过,藏的再是隐秘的也逃脱不了它的视线,小七在床板夹层内发现了藏着的一枚印章。
“扫描好尺寸,咱们就离开这里。”
长安没去打算进去,免得动到哪里再打草惊蛇。
只是今后,她得派人渗透这座私宅,才能完全将这个探子掌控住。
等长安离开的时候需要经过花园,小七看到那俩人还在那里说个不停。
那探子说出来的赞美之词和刚才她们所听到的完全不同。
小七心里暗自琢磨,这探子的口才还真是了得,竟然能够如此灵活地变换言辞。让它甚至都萌生出了截出一段自己的数据,每日专门夸赞长安和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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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小七协助,长安搞清楚那位名叫兰娘的探子是如何往外传送消息的,也花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而那边最新传递过来的消息便是鼓动何举渊夺权。
这可把何举霄气坏了,她对何举渊直接跑到军营里,想要跟她争抢权力的行为简直是怒不可遏。
可偏偏二哥有先前父皇给予的监军名头在,她又不能直接将他驱赶出去。
尽管她能抵挡住二哥对各种事务的插手,但心中的不满却越来越多。
才会忍不住跑到长安的营帐里来诉苦。
疏不间亲的道理,长安还是懂得。
而兰娘的事情,她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她这时候就知道。
等何举霄说完之后,长安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王爷难道就不想要回京城吗?”
这个问题让何举霄有些意外,她不禁皱起眉头思考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二哥最是喜欢享受的人,父皇登基他都没回去。”
虽然父皇没有下旨让二哥回去,但从给二哥封王来看,二哥当初真回去了,难道还能被赶出来不成?
当初那事过去这么久,父皇应当是觉得有交代了。
“那你不如从这上面入手,京城才是颖王的大有可为之地。”长安建议道。
哪怕何举渊再是喜欢兰娘,也不会选择一直滞留在此地。若是何举霄能够让他动了回京的念头,兰娘身后的那些人可就要急了。
急了,才有她插手的余地。
“长安姐姐你说得对,我得想想怎么让二哥回去。”何举霄说道,“二哥在鹤城同我争夺实在是屈才了,他先前可都是和大哥、二哥争夺的。”
大哥被封为太子,二哥难道就会甘心?
以二哥的小心眼,若是知道当初那探子的事情,定然得回去找大哥的麻烦。
做妹妹的,自然不忍心看在京城的嫂嫂与侄儿一直同二哥分离两地。且等回去,她就写信向父皇为二哥求情,让其合家团聚。
小七看着满脸想着如何将何举渊挪走的何举霄感叹道:“何举霄成长的真快,不像当初头次来找你比试的样子了。”
“人总是会变得,这可是权力。”
起码何举霄没想过弄死她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