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站在这座宅院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无视两侧墙头冒出来的视线,直接选择去街道上坐着等。
至于周昭,只需等迷药效果去了便会醒过来。
因着他是在客栈遇险,长安便没有让人将他送回去,而是让其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呼呼大睡。
过了一会儿,被长安命令去带县令过来的府兵们回来了。
他们不仅把县令带来了,还顺便把师爷、捕头和管家也一并带了过来。
“将军,县令带到。”府兵们向长安禀报。
长安看向被带到面前的几个人。
县令此时身着一身亵衣,双手被紧紧地捆着麻绳,看上去十分狼狈。
“沈将军,不知下官犯了什么错,要这般兴师动众?”
长安看着县令和其他几人脸上的青紫,清楚他现在之所以如此客气地说话,是因为刚才被狠狠地教训过一顿。
“你可认识这处宅院?”长安面无表情地问道,同时用手指了指那座让她心生恐惧的宅院。
县令顺着长安的手指方向看去,当他看到那熟悉的牌匾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才仿若回忆了一遍,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下官……下官不知。”
长安冷笑一声,这副样子还敢说是不知道?
“哼,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嘴硬,说自己不知道?”
长安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这宅院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你身为本地的县令,会真的一无所知?”
面对长安的质问,县令的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嗫嚅声。
“既然不承认,让他们去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仔仔细细的看清楚。”
这四人没有一个无辜的。
“是。”
其中一名府兵听到这话,原本紧捏县令手腕的手放松下来。
府兵还未将四人强行拉进宅院。
刚到门口,师爷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喊着:“大人,大人,我招,我招啊!”
“说。”
师爷根本无暇顾及一旁怒目而视、仿若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县令。
比起前途未知的县令,还是眼前的将军更为重要,她看着他们的眼神似是在看死人。
师爷目光紧紧锁定在长安身上,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林孝昌,他想要用人的五脏来炼制丹药,才会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情来!”
“歪门邪道。”
长安原本以为是用来吃,没想到是用来炼丹。
但不管用作何处,这实在是伤天害理。
“还知道些什么,一同说出来。”
“大人,我只知道林孝昌为了怕县城失踪太多人,不好交代,便让这座客栈的掌柜掠夺外乡人。”
看眼前之人不为所动,师爷心中愈发焦急,额头上的汗珠也越冒越多。
他赶忙接着保证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在哪行如此歹毒之事啊!只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才推测出那些外乡人失踪是林孝昌所为啊!”
说完,师爷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然而他的双手却被紧紧地捆绑着,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忍着额头的痒意。
原本他只是对此冷眼旁观,没想到会在今日会受到牵连。
而此时的林孝昌,也就是那位县令,自然也明白师爷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这番话说出来,他的性命要不保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管家突然对着长安嚎啕大哭起来:“大人,这一切都是老爷胁迫我做的!我的家小都在老爷的手中,我实在是不敢不从啊!”
这座宅院以及旁边的那间客栈,都是他为老爷买来的!
对于里面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平日里,他根本无需去管这里面的人到底在什么,只需要来催促一下缺了什么东西就好。
可如今,他光是站在这门口,就已经感觉到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让人毛骨悚然。
周昭悠悠转醒,看着眼前这么多天,他不是在如厕吗?
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齐整,便将目光投向这些人都在看着的长安,“长安,这是怎么了?”
长安不想要在回忆一遍,指着一个府兵说道:“让他跟你说。”
周昭听完他今晚都经历了什么,脸色直接白了,再看向那些正在门口挣扎的四人,那是满脸厌恶。
直接命令府兵道:“将人带进去,让他们都看个一清二楚,再去寻个本城手艺最好的屠夫过来,将这几个人给我剥皮抽筋!”
“我是赵王的属下,你们无权干涉,更是不能杀我。”林孝昌挣扎道,希望这两人能够有所忌惮。
赵王若是也要杀他,起码能给个痛快。
“我爹可是周吉,我大姐夫是瀚公子,二姐夫是武阳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周昭示意府兵赶紧将这些人都带进去。
只是想想他是被人从那种地方背出来的,心中又涌起了一阵后怕。
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
一想到这里,周昭的脸色变得更是苍白。
周昭搬着椅子靠近长安,“长安,我们今早就离开吧。”
长安抬起头,看着周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周昭见状,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一刻都不想要多待下去,怕再遇到什么。
“等下你给周将军去封家书,解释下今晚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就让人去取笔墨来。”
他是不敢再回那个客栈去了。
“公子,府城的林将军曾经是将军的副将,不若也去一封信?”府兵轻声提醒道。
周昭闻言,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府兵身上,不假思索问道:“我爹,我姐夫认识的人,别管官职如何,都有谁在附近?”
同时,将刚写好的信放到一旁晾干。
府兵一一说完。
而周昭则按照府兵说的,一一给告状信。
“长安,旁边的人家也没睡。”
小七没兴致看里面那几个泯灭天良的人,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几户人家。
这几家无一户敢掌灯。
有两户人家的男子一直贴在宅门那听着外面的情况,其他有的人在院子里,也有人在厅堂,但除了稚子,皆是不敢入眠。
长安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应道:“听到这样的事情,谁还能睡得着啊?”
任谁知道上面的人干出这等事,更甚至做坏事的房子还离得自家这般近,都会觉得害怕。
连带着房价都得大跌,虽然这时候卖房子的人少。
只怕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里面的人回家都得胆颤。
长安胡思乱想完,看着周昭还在那里笔勤不辍。周昭每封信写的字数都不少,而且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情真意切的感觉。
字不错,看样子是周将军有意管教过的。仅从措辞来看,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周昭无疑。
小七看着越写越亢奋的周昭,感叹道:“也不知道他刚才吃的是迷药,还是兴奋剂,这么有精神?”
周昭抬头看是长安在看他,鼓动道:“长安,你也可以给夏飘飘、柳南笙她们写啊。”
据他所知,长安与数十位贵女交好,这些贵女们皆身份显赫,且颇为敬重长安
“不用,你写就行。”长安断然拒绝这个提议。
她看着周昭到处晾晒的纸张,心里明白这些信件一旦寄出,以周昭的身份会引起多大的重视。
这次定然不会有漏网之鱼。
所以她刚才给沈父写的平安信就已经足够了。
周昭看长安拒绝,也不在意,继续埋头写起信来,写给那些他在赵地的好友。不过这一次,他的信不再是单纯的控诉和委屈,而是多了一些艺术加工。
主要是展现他自身的临危不惧、明察秋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天光大亮,周昭写完了五十多封告状信。
这些信件有的需要府兵亲自送去;而其余的则交给了临时雇佣的镖师,由他们送往各处。
与此同时,被捆起来关在宅院密室内的那四个人已经浑身颤抖得无法自持。
既有对于这处地方的恐惧,也有对死亡的惧怕。
“把里面的人都带出来,我们直接去衙门!”
她是害怕才选择在外面待着,自然不会让手下在里面待一晚。
处刑的地点被长安选定在衙门前。
这样一来,本地的人们就能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究竟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饶命啊!饶命啊!”
周昭看着那四个被府兵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来的人,竟然还敢求饶,他写了五十几封信都没有磨灭的愤怒更甚。
只见周昭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那个满眼青黑的林孝昌,将他踹翻在地。
“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连人丹都敢炼制,还有什么好怕的?”周昭怒不可遏地嘲讽道。
“都给我把他们的嘴堵上!”长安面无表情地对府兵吩咐道。
她实在不想再听到这些毫无意义的求饶声,那只会让她觉得这些人更加可恶。
“别磨蹭了,周昭,几个屠夫都已经在衙门等着了。”长安转头对正要再补上一脚的周昭说道。
当长安赶到衙门时,衙门前已经跪着二十多个人,这些人中有始作俑者,也有那些助纣为虐的帮凶。
都是昨晚上府兵亲自捉拿到的。
至于这些人的家眷,则被县城守兵看管起来,等待着府城后续的处罚。
早就有口才好的府兵对着街道上的人群绘声绘色地讲述起这些人犯下的种种恶行。由于此处汇聚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情绪都很激动,这些人身上的泥巴自然也就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直接泼粪水上去。
林孝昌等人行刑才进行到一半。
突然,有几户人家冲了进来,对着被捆绑住的那几个假道士就是一顿猛撕猛打。
负责看顾的府兵们见状,直到看到那几个假道士出气多进气少,才拦住这些人继续下手。
“呕——,这些人怎么回事?”
“要不把窗户关上吧?”
长安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对周昭说道。
她在行刑前特意带着周昭来到这处茶楼的二楼,就是担心他受不了这个场面,哪知道这人非得要着看这些人罪有应得。
周昭看第一眼就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抱着木桶吐个不停,偏偏后来眼睛还一直盯着屠夫行刀。
周昭听到长安的劝慰,又“哇”地吐了一口酸水出来,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说道:“不用,我……我还行。”
其实他第一眼看到那院子时,心里就有些发毛,想立刻把窗户关上。
可注意到明明也对那个院子感到恐惧时,现在却可以镇定自若地看着下面的场面,才一再拒绝关窗。
长安行,他也得行。
如果长安知道周昭此刻的想法,只想说这些都不是人,她自然不会害怕。
“你看,那些人先是去殴打那个炼丹的假道士,才要转而攻击正在接受刑罚的林孝昌。这说明他们在让林孝昌相信他们之前就已经犯下了恶行。”长安分析道。
没错,这几个所谓的道士不过是一群坑蒙拐骗之徒,跟真正的道士毫无关系。
果然,接下来上楼的府兵证实了长安的推断无误。
且比起打外乡人主意的林孝昌等人,这些假道士只能从幼童入手。
“呕——”
周昭听后,忍不住再次呕起来。
看着周昭那痛苦的样子,长安二话不说便伸手将窗户关上。
以免周昭受的刺激太大。
等到那些始作俑者都被扒皮抽筋、受到应有的惩罚后,长安就没在等那些对助纣为虐者的惩罚,只留下几人在此处理此事。
同时也留下了足够的精神损失费。
调令上有到达的时间范围,没必要在这里多加耽搁。
尤其是周昭现在的情况,更得早点离开这处让他有心理阴影的地方。
只是,长安在剩下时间看着周昭每晚都得和三个府兵同寝,每日的饭不再吃肉,只吃素菜以及面食。
她就知道周昭在短期内,是摆脱不了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