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轰鸣余韵未消，赖瑶的登山靴已经踹在一块青铜碎片上。\"这破玩意儿炸了是不是就完事了？\"她仰头问卜凡，发顶翘起的呆毛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
卜凡没立刻回答。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那枚带命纹的青铜碎片裂痕，暗红雾气钻进去的触感像条滑腻的蛇。
地脉方向传来细微震颤，他能清晰感知到断链核心在识海发烫——那是与地脉共鸣的信号。\"哪能这么容易？\"他直起身，望向山脉间泛起的微光，嘴角扯出玩世不恭的笑，\"这系统的烂摊子，还连带着老账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呼声。
最先发现异象的是个挑担的老修士，他颤巍巍指着自己头顶：\"道、道兄你看！\"众人顺着望去，只见金色\"天命\"二字正浮在他发顶，像被无形的笔写进空气里。
更骇人的是山脚下的采药女童，她背后竟伸出黑色锁链，每根链环都刻着细小的命纹，正缓缓往她心口钻。
\"命律系统失控了！\"赖雪的引符在掌心自燃，符灰飘成玄奥卦象，\"它在自动打补丁——北域要成测试区了！\"她眼尾的泪痣因焦急泛起水光，指尖快速结印，\"必须截断地脉里的命纹传输，否则三天内......\"
\"打住打住！\"赖瑶抄起雷符就要往天上扔，被卜凡眼疾手快拦住。
她气鼓鼓跺脚，发梢的银铃叮当作响：\"这破标签比市集贴的狗皮膏药还烦！
小凡哥你看那卖糖葫芦的，头顶'福缘深厚'晃得人眼晕，他上个月还欠我两文钱呢！\"
卜凡没接话。
他盯着金身残骸上蛛网般的裂痕，突然笑出声。
断链核心在识海震动，像在应和他的情绪：\"它怕我，不是因为我强。\"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命纹碎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是因为我不按'神'的剧本走。
它需要一个神，而我......\"他抬头时眼里有星火跳动，\"专治各种封神。\"
赖雪的引符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命库！\"她指着地脉微光处，\"金身残骸坠入地脉，连到了承命宗旧命库！\"
\"那正好。\"卜凡反手拍了下赖瑶肩膀，\"阿瑶，带二十个弟兄去挖东边山坳的命茧残核——上个月咱们埋的那些。\"赖瑶眼睛一亮，抄起雷符袋就跑，发顶呆毛在风里乱颤：\"得嘞！
我让三胖他们用土遁，半个时辰准堆成山！\"
\"紫菱。\"卜凡转向始终捏着星盘的女修。
紫菱眼尾泛青，是方才推演过度的痕迹，但星盘上的星轨却比任何时候都亮，\"锁死地脉里命律信号的'心跳频率'——就像测凡人脉搏那样。\"紫菱点头，指尖蘸了蘸唇血点在星盘中心，星轨立刻扭曲成螺旋状：\"已锁定，每三十息一次共振。\"
最后他看向赖雪，目光软了些：\"阿雪，用命律归元阵残图逆向解析命库主控命纹。\"他解下腰间的储物袋抛过去，\"里面有我从九幽冥宫顺来的逆命玉，能护你识海。\"赖雪接过袋子时触到他掌心的灼烫，这才注意到他袖口渗出的血——方才硬撕幻境屏障时受的伤。
她喉结动了动，将玉符贴在胸口：\"半个时辰，我要看到反向祭坛成型。\"
暮色彻底沉下时，山坳里堆起了黑黢黢的命茧残核山。
赖瑶叉腰站在\"山\"顶，雷符在指尖噼啪作响：\"小凡哥你看！
三胖他们连压箱底的陈年茧核都翻出来了，这堆够不够当炮仗？\"
卜凡没说话。
他跪在残核山中心，断链核心被他按进泥土里。
神格残损的痛意从识海蔓延到四肢，他额角的汗滴在核心上，映出扭曲的倒影。\"神位空缺\"的假象需要最真实的破绽——他咬着牙撕开神格表层，血珠溅在核心上，像在给系统递请柬。
地脉突然发出闷响。
紫菱的星盘剧烈震动，星轨炸成金雨：\"来了！
命律信号频率加快，每五息一次！\"
赖雪的引符突然燃烧成赤金色，她的声音混着符纹震动：\"主控命纹已逆向，现在......\"
\"动手！\"卜凡暴喝。
赖瑶的雷符如暴雨砸向残核山。
轰鸣声中，命茧残核裂开细小的光缝，断链核心在光缝中心吸纳着所有命纹——那是系统急着\"修复神职\"输送来的能量。
卜凡能清晰感知到那些命纹里的恐惧，它们疯狂想要构建新的神位，却一头扎进了雷符的混乱里。
\"重写！\"赖雪咬破指尖在虚空画阵，赤金符纹缠住命纹，\"错的、对的、真的、假的......全给我乱！\"
紫菱的星盘突然倒扣，星轨化作锁链缠上命纹流：\"锁死循环！\"
地脉轰鸣声盖过了一切。
命库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炸响。
无数光点从地脉中喷涌而出，像逆着天河的星雨。
卜凡站在残核山巅，右袖被炸得空荡荡的，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肆意：\"从今天起，没有天命之子，没有气运之女！\"他的声音被灵气放大，传遍整个北域，\"你们的命，不需要神来盖章！\"
光雨落进人群里。
卖糖葫芦的老修士头顶的\"天命\"消失了，他抹着泪举起糖葫芦：\"这串，算我请小友的！\"采药女童背后的锁链碎成齑粉，她捧着碎链大笑，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山雀。
不知谁先开始，有人跪下来朝卜凡方向叩首，却被他抬手拦住：\"要谢，谢自己。\"他转身时看见山脚下多了座无名石碑，碑身刻着一道裂痕——和断链核心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该去南荒了。\"他靠在碑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赖雪递来一枚玉符，上面还沾着命纹的余温：\"从金身残骸里抠的，有命终钟的心跳坐标。\"
紫菱望着渐暗的命律光柱，星盘上的星轨重新排列成箭头：\"南荒方向，有新的波动。\"
就在众人收拾行装时，卜凡袖中乾坤袋突然一震。
他摸出那枚从命判使处夺来的残破命印，惊觉它正在融化，像一滴暗红的血渗入断链核心。
核心深处，一行古老铭文缓缓浮现：\"神位空缺，逆命者承。\"
夜风拂过无名石碑，碑上裂痕泛着微光。
卜凡按住发烫的乾坤袋，望着南荒方向的夜色，嘴角又勾起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只是这次，笑意里多了些更深的东西，像地脉下翻涌的岩浆，等着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