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加贺直子整理完军需生产统计报表,站起身来,走向统计课主管町田立丘。
“町田课长,这是今年头三季度,全日本军工生产统计汇总报表,请您签个字,我明天一早直接送参谋本部去。”加贺直子说。
“哦?全都做好了吗?直子小姐辛苦了!” 町田立丘戴上眼镜,接过报表仔细看了看。“跟去年同期相比,数字下降了这么多?你确定没有错误?”
“数字应该没有错误,我核对了三次。数字下降主要是因为相关原材料供应和国际采购方面出了问题,导致生产不足。”加贺直子说,“我在统计分析里有所解释。”
“这么下去,日本根本没有资源打赢战争。”町田立丘说。
“嘘,课长,小声点。”加贺直子提醒道。
町田立丘抬起头,看了看周边的统计师,在报表上签上名字。
加贺直子走回办公桌,拿起桌上的电话筒,拨动拨号盘。
“喂!总务课吗?我是统计课的加贺直子!明天早上请安排车,我要去参谋本部送报表……什么……”
加贺直子放下电话。
“町田课长,总务课说明天派不出车。”加贺直子说。
“我明天开车送你去。”
“好吧,谢谢!”
加贺直子放下电话筒,将报表锁进柜子,转身对町田立丘说“课长,下班时间到了。”
“你先走吧!”町田立丘说,“明天尽量早一点,我在马路边等你。”
“是!”加贺直子说。
加贺直子拎起手袋走了出去。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银座Ucc咖啡厅的霓虹灯就开始不断地闪烁起来。孟诗鹤坐在咖啡厅一张靠窗的桌子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窗外。
窗外的大街逐渐变得灯火辉煌,穿着入时、略带傲气的孤身女子,神情紧张、打扮整齐、行色匆匆的姑娘,头戴礼帽的写字楼男职员,手拿购物袋的家庭妇女,提着箱子向警察问路的外来农民,一一从窗前走过。
“等多久了?”刘简之走进来,在孟诗鹤身边坐下。
“刚来。”孟诗鹤回过头来。
服务生走过来。
“欢迎光临Ucc!先生,您喝点什么?”服务生欠身问道。
“来杯咖啡。”刘简之说。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快步走向吧台。
“你迟到了。”孟诗鹤看看表说。
“刚有点事,耽误了。李慧英还好吧?”
“我煮了碗面条给她。但她的警惕性很高,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担心同伴欧阳俊。”孟诗鹤压低声音说。
“她迟早会信任我们的。”刘简之说。
孟诗鹤从包里拿出一张电影票,递给刘简之。
“离电影开映还有一个小时,你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孟诗鹤说。
“好的。”刘简之接过电影票,放进衣兜里。
孟诗鹤转头朝窗外看去,只见加贺直子远远朝咖啡馆走来。
“你的咖啡喝不成了,直子小姐来了。”孟诗鹤说。
刘简之看了加贺直子一眼,起身走开。
服务生端来咖啡。
“人呢?”服务生问。
“你把咖啡放这儿吧。”孟诗鹤说。
孟诗鹤看到加贺直子走到门边,起身朝加贺直子招手。
“累死我了,”加贺直子走过来,在孟诗鹤对面坐下。
“忙报表?”孟诗鹤问。
“是啊。”加贺直子说。
“先喝杯咖啡,然后再去看电影。看完电影,我们再去居酒屋……”孟诗鹤把桌上的咖啡推到加贺直子面前。
“居酒屋我恐怕去不了。我要回去照顾母亲。”加贺直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是我疏忽了,忘了把你母亲接来,一起看电影。”孟诗鹤说。
“有你这个朋友真好。”加贺直子说,“最近还在画画吗?”
“是啊。每天画一些无聊的东西。”
“瞧你说的。町田课长还惦记着你的画呢!”
“町田课长喜欢什么样的?”
“他喜欢美女。最好是不穿衣服的那种。”加贺直子笑着说。
孟诗鹤也跟着笑起来。
“你跟他说,我没有模特儿,画不出来。”孟诗鹤说。
“那不成!万一他让我当这个模特,那可就糟了。”加贺直子笑着说。
“对了,你男朋友还好吧?”孟诗鹤问。
“有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加贺直子收起笑容。“想起他就睡不着觉。”
“不知道战争还要打多久。”孟诗鹤说。
“我看快了。”加贺直子说。
“你看快了?”孟诗鹤有些诧异。
“前三个季度,日本的军工生产开始有问题了。”加贺直子说。
“是吗?”孟诗鹤说。
“大幅下降。”加贺直子说。
“这样啊!”
“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加贺直子站起身。
两人走进银座电影院,找到位置,在长条木椅上坐下来。观众们陆续进场,很快就将能坐2000人的影厅坐得满满的。
“真是座无虚席。”加贺直子说。
“爱情片,提前两天买票才能买到,这回黄牛党又要大赚一笔了。”孟诗鹤说。
“幸亏你买得早。”加贺直子说。
电影很快就开映了。
加贺直子是喜欢感动得流泪的一类人,很快就融入到剧情当中。
“啊,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
“我亲爱的朱丽叶,为什么我不是罗密欧?”
“不,你是我的仇敌。”
“我不曾是你的仇敌。我爱着你,朱丽叶,你为什么叫我仇敌?”
“你不该在信中写那些话。”
“哪些话?我写的是什么?”
“你写你说不爱我。”
“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如果那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为什么要把它写出来呢?”
孟诗鹤用眼角余光暗自观察着加贺直子。
只见加贺直子被电影感动得不断地流泪,不时拉开手提包的拉链,从包里拿出手帕抹眼泪。
孟诗鹤瞅准机会,悄悄从加贺直子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回手递给坐在身后的刘简之。
刘简之接过钥匙,起身走进洗手间的小隔间里,拿出橡皮泥,把钥匙钳进去。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不曾是你的仇敌。我爱着你,朱丽叶,你为什么叫我仇敌?”
一个男人模仿着罗密欧的台词,走进来小便。
刘简之在隔间里侧耳细听。等那男人走出厕所,重新拿起钥匙,在橡皮泥上留下印记。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回到原处,将钥匙递给孟诗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