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开枪自杀的人是怎么回事?”刘简之问。
“自杀者叫金村,因为失职,所以……”高桥圭夫做了一个拿枪指向自己脑袋的动作。
“我明白了,就跟黑谷中佐自杀一样。”刘简之说。
“差不多吧。”
“高桥君,你能告诉我第一现场在哪里吗?”刘简之问。
“你怎么知道垃圾站不是第一现场?”高桥圭夫问。
“报料的人说,两具死尸是从垃圾桶里倒出来的。”刘简之说。“莫非你们宪兵司令部认为垃圾桶是第一现场?”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高桥圭夫说。
“好吧,我不问。来,高桥君,喝酒!”
高桥圭夫又坐了半小时,然后才告辞回家。
“高桥圭夫想要做什么?”孟诗鹤收拾完碗筷,问刘简之。
“来观察我们看到照片时的表情。”刘简之说。
“不会怀疑你是刘简之,我是孟诗鹤吧?”孟诗鹤笑着问。
“你看照片时候的表情,幸好没被高桥圭夫看到。不然的话,又得麻烦一阵子!以后千万不能这样。”
“突然见到你七年前的样子,我是有一点失态。”孟诗鹤说,“你告诉我,见到我七年前的样子,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啊?”
“没什么感觉。”
“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孟诗鹤有些失望。
“你七年前的样子,一直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刘简之说。
“当了记者,你的嘴也变油滑了。”孟诗鹤说。“接下来,高桥圭夫会怎么做?”
“下一步,高桥应该是查找一个在斋桥酒店跟吴玮一起喝酒的女人。”刘简之说,“而且,高桥很快会通过技术画像,再画出一张这个可疑女人的照片,进一步得出这个可疑女人跟刺杀“英雄团”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个女人的结论。再进一步的话,高桥会根据吴玮来日本的目的,得出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孟诗鹤的推断。这个女人的丈夫,无疑就是刘简之了。”
“哪有那么麻烦,拿着照片去问酒吧的女招待就行了。”
“或许他觉得照片靠不住。谁知道吴玮会不会故意弄两张照片来忽悠桥田将军和石野大佐呢?”
“我作为着名画作《拥战》的联合作者,弄到我头上可没那么容易。”孟诗鹤说。“再说,你的推断有一个重大的疑点。”
“什么疑点?”
“吴玮已经跟孟诗鹤照过面,为什么没有把孟诗鹤认出来?”
“唔,有道理。”
“所以啊,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孟诗鹤说。
“明天你做什么?”
“明天,我想去看看冢本太太。”
“冢本太太怎么了?”
“又怀孕了。”
“高桥太太,生了。冢本太太,也生了,又怀上了。就剩下佐藤太太……”
“那今天晚上你别出去,我们在家生孩子吧!”
“真的假的?”
“害怕了吧,刘简之?”
“我的孩子,绝不在外国出生。”这可是你说的。
第二天一早,刘简之把孟诗鹤送到冢本夫人家时,冢本大佐已经去了参谋本部。孟诗鹤给冢本夫人送上礼品,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告辞出来,坐回刘简之的车上。
“你还要去哪儿?”刘简之问。
“就近的地铁口。”孟诗鹤说。
刘简之把孟诗鹤送到银座地铁口,开车去了东京广播电台。孟诗鹤买了票,刚刚下到站台,站上的广播就喊叫了起来。
“开往浅草的地铁列车即将进站,请您站在安全线外等候。”
地铁列车开来停住,一些乘客走下车来。孟诗鹤排在一个老头子后面走上车去。
车厢里站满乘客,孟诗鹤走到两个女人身边站住,看了两个女人一眼,从手袋里拿出一份报纸看。
只听其中的一个女人说:“安倍太太,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整个人都……这么……这么疲倦?”
“连续几个晚上熬夜,太累了。你呢,麻生太太?”安倍太太说。
“我还好。”麻生太太问,“你还在天天缝军服吗?”
“不是,我现在天天在家装配防毒面具。”安倍太太说。“防毒面具装完,又该做军靴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战争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麻生太太,你知道吗,今早我从家里出来,路过一个垃圾站,有两个人被毒死了,尸体放在垃圾桶里。”
“逃兵役吗?”
“不知道。后来……”
安倍太太看了一眼身旁的孟诗鹤。
麻生太太问:“后来什么?”
安倍太太说:“后来,来了几个宪兵司令部的人。”
“然后呢?”
“然后有个宪兵,看上去还像个军官,当着长官的面,突然就开枪自杀了。”
“你在跟我编恐怖故事吧?”
“我说的是真的。”
“天呀,那真是太恐怖了!”
这时,一个妇女挤过来,拿出千人针,递给安倍太太。安倍太太接过来,在上面缝了一针。
妇女说:“谢谢!”
地铁列车停了下来。
孟诗鹤连忙走下车去。
孟诗鹤夹在出站的人流中,从地铁口走出,发现天上下着小雨。一些行人撑着雨伞。
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到秋天了。
孟诗鹤紧了紧衣领,走上人行道,在一个电话亭边停住脚步。
电话亭正有人打电话,孟诗鹤便站在电话亭边等候。
天空中秋天的乌云,在慢慢移动着。街上匆匆赶路的行人和来来往往的车辆,仿佛都受到了天气的影响,显得死气沉沉,缺少生气。
男子打完电话走出电话亭,孟诗鹤走了进去。
离电话亭50米的地方,有一栋三层楼的水泥建筑,门口挂着“军需省统计课”的牌子。
加贺直子坐在有十几个人一起办公的大房子里,不停地拨弄着算盘,然后在报表上写下数字。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加贺直子接起电话。
“统计课,加贺直子!”
“直子小姐,你好!”孟诗鹤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好,佐藤太太。”加贺直子高兴地说。
“明天晚上一起喝咖啡好吗?我买了两张明天的电影票,是你喜欢的爱情片。”
“好啊好啊,明天我下班去找你。佐藤太太,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电话亭,就在你楼下不远。外面下雨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带雨伞。
“下雨了?外面很冷吧?要不你先到我这儿来坐会儿?
“不啦,明天晚上7点,我在银座咖啡厅等你。再见!
孟诗鹤搁上话筒又重新拿起话筒,再次投币拨号。
“喂!”电话里传来刘简之的声音。
孟诗鹤在话筒上敲了几下,挂上电话。走出电话亭,走向马路对面。
一个年轻女子走近,对孟诗鹤莞尔一笑。
孟诗鹤也冲着女子笑了笑。
两人错肩而过。
这女子是谁呢?孟诗鹤想。
当孟诗鹤抬头看见斋桥酒店巨大的标牌时,孟诗鹤终于想起来,对她微笑的女子,是斋桥酒店酒吧的女招待。
跟吴玮说话的那一天,正是这位女招待送上酒水的。
这一刻,孟诗鹤对自己的化妆术,完全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