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吴家仁跟吴玲儿没有回安县。
毕竟吴玲儿怀孕了。
去安县待个一两天又要回吴家村。
路途颠簸，吴玲儿恐怕是受不住。
干脆就不去了。
因为许久没有在家吃过饭。
吴玲儿跟吴家仁今天一道来了村长家吃晚饭。
铁柱媳妇在厨房忙着做饭。
桃花婶拽着吴玲儿的手，唠唠叨叨的，跟吴玲儿说着养胎的事。
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桃花婶依旧不厌其烦的说着。
吴玲儿也认认真真的听着。
不敢漏掉一丝一毫。
“所以啊，想吃什么东西，最好还是先问过长辈来。家仁奶她年纪大，经验足。拿不准的问她准没错……”
‘叩叩’
门敲响了。
是谁？
吴家仁站起身来，高声问：“谁？！”
这大晚上的，话也不说，就这样光敲门。
怪吓人呢。
没人回答，只是一味的继续敲着门。
铁柱站了起来，皱着眉走过去看。
“谁？”
不回答。
打开门，发现是几年前赶出家门的铁蛋。
“铁蛋？！”
眼前的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头发也不知为何缺了两块。
光秃秃的看得人直皱眉。
村长闻言，走了出来。
吴玲儿想要一道出去看。
却被桃花婶给揪住。
“奶……”
“你身子重，可得小心点，别去看。”
那好吧。
吴玲儿只好按耐住，老老实实坐下来。
可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她爹毕竟被门口的那个小叔给捅了一刀。
她娘现在谈起爹胸口处的刀疤都还掉眼泪。
她只是，只是有点生气。
也害怕小叔再对他爹做点什么。
铁蛋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只能用很差两个字来形容。
缺食少穿，都算是基本了。
因为他妻子的缘故，外家没有了糕点坊的活计。
这几年糕点坊蒸蒸日上，从一日四十文钱涨到了六十文钱。
更是气的外家牙痒痒。
时不时就过来搜刮东西。
好东西没多少，破破烂烂的家具也给搬走了。
铁蛋就寻思，不能这样下去了。
儿女眼看着都要饿死了。
总得找个活干。
于是，吊儿郎当的半辈子的铁蛋，勇敢的踏上了去青云镇寻找活计的路。
只是过程却并不美好。
扛大包太累了，累死累活一天，才得那三十文钱。
连铁蛋的伤药钱都不够。
账房先生这样的轻松差事？
他没有念书，不会写字。
根本干不了这样的活。
摸爬滚打半个月，又灰溜溜的回了村。
一回村就发现妻子靠‘那事’挣口粮。
被带了绿帽子的铁蛋差点没把媳妇打死。
后来实在是揭不开锅了，竟然主动催促媳妇去换点粮食回来。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几年，村长跟桃花婶更是视他们一家如空气。
不管孩子们过得多惨，哭的多大声。
那门始终是紧闭的。
不开的。
铁蛋已经是自暴自弃了。
就这样吧。
爹娘不疼爱他，这一辈子，他也就这样了。
可是今天看到了站在村长身边的铁柱。
他的兄长，竟然也开始接手村里的事了。
他心里深处不甘来。
为什么，同样是爹的儿子。
一个被当做是下一个村长带在身边。
另一个就赶出家门，对其生气不管不顾。
他怨，他恨！
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于是，其余人都走了，他没走。
就这样在暗处，看着考上秀才的那小子的妹妹给村长塞了一张银票。
就算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也知道，银票一张，最小面值二十两。
二十两啊！
真多。
他只要个五两，就可以过得很好了。
可他又不敢。
或者说，没有人怂恿。
若有人怂恿，他是被牵着鼻子的可怜虫。
若是没有，那他就是一意孤行的坏种。
于是他故意在饭桌上说起，看到一个小丫头给了村长一张银票。
还特意夸大了。
“也不知道，是给了五十两还是一百两呢！”
他的妻子，果然心动了。
撺掇他来，向村长讨要。
“那毕竟是你亲爹，你哭求哭求，总会心软的！”
铁蛋就装作一脸迟疑的样子。
“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妻子的百般担保下，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那，你们也跟我一块去吧。孙子孙女，应该也会心疼的。”
是，他把儿子女儿带过来，不过是，增加了一些筹码而已。
……
“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铁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估计是久未洗脸，脸上都是灰。
泪眼落下，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痕迹。
看得人直皱眉。
“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当初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喝了酒上头了！”
“求你看在我是你亲生的的份上，原谅我吧！”
“您看看，您的孙子孙女，多瘦啊！加起来怕都不够大哥儿子那么重啊！”
屋内的吴小弟：“……”
懵逼的指了指自己。
“我吗？”
吴玲儿一把把弟弟的手拍下来。
“跟你无关。”
她满脸的冷漠，心里是根本不想原谅那个所谓的小叔。
都说血浓于水，但他爹至亲的兄弟。
却拔刀向他。
作为伤者的孩子，她无法原谅。
也永远不会原谅。
吴家仁吓了一跳，哪怕这被赶出家门了。
辈分上依旧是长者。
他可不敢受这跪。
连忙跳到了一边。
铁蛋的两个孩子，也被授意，哭的大声极了。
“爷爷，我爹知道错了！”
“爷爷，求您不要生气了！”
“爷爷，孙子好饿，自从被爷爷赶出去，孙子就没有吃饱过一顿饭，孙子好饿！”
说着说着，哭的更加大声了。
他是真的饿！
村长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着亲生的儿子，两个孙子。
眼中的失望毫不掩饰。
“说赶出家门，就是赶出家门。我给你的那两亩田，用心耕作，再勤奋点，总是饿不死。”
可是他这个儿子做了什么？
好高骛远，竟把肥田卖了，当做去镇上找活干的路费，伙食费。
结果也干不来扛大包的辛苦活。
最后靠她妻子卖身为生。
实在是……
耻辱！
“爹，只要你能原谅儿子，儿子做什么都行。求求您，给儿子，您的孙子孙女，一条活路吧！”
铁蛋哭的撕心裂肺，瞧着仿佛是真的痛改前非了。
可铁蛋毕竟是村长的儿子。
养了三十来年，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不可能，你死心吧，你过好自己的……”
铁蛋没有想到，他都这样哭求了。
村长竟然还是那样狠心。
他一怒，迅速站起来，使劲推了村长一把。
身后没有依靠，村长又没有防备。
就这样被他推倒。
铁柱撕心裂肺：“爹！”
“老头子！”
桃花婶连滚带爬的跑过去。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