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酒肆桌上睡觉的人是谁,付自安也不知道,他也没带个官身律令、军衔令牌什么的。
倒是,刘彦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脚上的一双制式灵鹿革靴,便立刻去请小君爷了。
那灵鹿是九畹州玄灵族所饲,鹿血、鹿茸乃至鹿鞭都是药。皮革是上乘的材料,很多好革靴,都是用这种皮革。
但他的灵鹿革靴上没有装饰,没有灵纹。这可不多见。通常只有龙魂军会这么用灵鹿革。
灵鹿革耐磨啊,用它做的靴子走百千里路,顶多是把鞋底子磨破。而趴着睡觉的这位,他靴子的形制,刘彦一看就知道出自龙洲的神臂营。
神臂营的将官就是郭泉,而尹子麓是郭泉的徒弟。当初尹子麓从神臂营带回岩关的那几位亲卫,现在也喜欢穿着灵鹿革靴。其他人羡慕的紧啊,那靴子摸着是真柔软,真好穿。穿那么些年都一点不坏!
也因此刘彦能一眼就认出靴子,判断他可能是来自龙州郭泉旗下神臂营的兄弟。
不敢自己拿主意,也没打扰正睡觉的兄弟,刘彦立刻拍马回去请付自安。
付自安一听情况,其实也有些纳闷。郭泉麾下的军士,军纪严明是出了名的。怎么会有人跑到自己这里来闹事?倒是,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先前,付自安给真龙君老爷子去密信,想动用一下军机处的暗线,帮自己确保火药作坊的安全。而真龙君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付自安在给龙魂军做武器,以备东征荻鞨,真龙君当然是知道的。虽然还没有见识过火药的威力,但真龙君从来就没有低估过付自安的能力。所以,军机处的暗线,应该已经在保护着火药作坊了。
这本就该是悄无声息的,付自安感受不到才正常。付自安去信,本就多余。真龙君不回信,也就是在告诉付自安情况了。
而现在龙州忽然来个人,还是明面上的人。有可能是军机处暗线发现了什么,然后禀报给了老爷子,他就派了个援手过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说明事情不小啊……
付自安本以为防备下宵小作祟就好。如此看来,可能还有自己对付不了的大修士参与其中呢。
对于这明面上的人,便也不用绕弯子,付自安直接发飞书去龙魂殿询问。这次龙魂殿回应的极快,说是:“你好生招呼着就是了。”看口吻,应该是真龙君老爷子亲自回复的。
付自安哪里还敢怠慢,来人穿着神臂营的制式皮靴,他就有可能是神臂营的人。先前没招待郭泉,才被子麓姐收拾了,这次付自安当然是赶紧奔过去招待。
……
一路过来,付自安有些沉默。
穿过坊巷子的时候,付自安在想:难得这玉京的一个坊市有了点人间的样子。国朝面临着外部的强敌,自己在努力帮龙魂军准备讨敌的武器。火药坊的安全措施做得妥当,本该平稳的。
可怎么却就有些个来自内部的歹人,想要破坏这一切?
这些人才是最讨厌的,最恶心的。付自安应对着贫困和外敌不说,还得抽出功夫来防备他们?
倒不是怕他们啊。这叫癞蛤蟆趴脚上,不是怕它,而是恶心它!这种又蠢又坏的人,该死,该立刻死!
付自安心想,这次管它多大的世家大族,定要让他伤筋动骨、脱下一层皮来!
……
来到酒肆面前,付自安把情绪调整了一下,然后让何玉璞启动了隔音法器。康劲很自觉的去驱散人群维持秩序了。付自安便带着刘彦走进了酒肆。
酒肆的伙计和老板,接到刘彦的眼神,便乖乖从后厨退了出去。很快酒肆中便只剩下,付自安、刘彦,以及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人。
刘彦问:“我叫醒他?”
付自安轻声道:“不,从龙州来一路辛苦。且先让他睡着,我们等一会。”
倒是付自安这么一说,那位也就醒了。
他呢喃着:“醒了醒了……也没睡那么死。哎哟,啊——!”哼哼着,他用力的伸着懒腰。
付自安这才看清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头发向后梳着,只是随便一束,十分的不修边幅。下巴有点发福的迹象,不像个高手,但应该是个高手。真龙君老爷子特意派他来,肯定有原因的吧。
然而就在此时,那人因为伸懒腰动作幅度过大,椅子向后一仰,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咚的一声响!
付自安看的清楚,那是后脑勺着地啊!
暗道一声糟糕,付自安急忙上前和刘彦一起把人给扶了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重新坐定了之后,他捂着头“哎哟哎哟”的哼唧着。
付自安心道:是不是高手还不一定。倒是皮实,摔这么一下也没什么事。
“睡懵了……睡懵了……”他扶着额头道:“缓一会。”
付自安和刘彦对视一眼,都不说话,耐心的等着这位缓过劲来。
片刻后,中年男子缓过神来了。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付自安,挑眉问道:“你就是岩君的儿子,付自安?”
付自安抱拳一礼道:“晚生正是付自安,见过叔叔。”
那人摇头:“我比你爹大,你该叫我伯伯。我姓穆,你就叫我穆伯好了。”
付自安便依言改口:“见过穆伯。”说着,心里也是过了一遍姓穆的大能,没想起谁能与之对上号的,也就不多想。
“嗯。”对于付自安的礼貌,这位当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接下来,穆伯指指地面道:“这里就是你的昭义坊没错吧?”
付自安道:“谈不上是我的。倒是我先前是坊正,现在顺着下来也由我管着事。”
“你这里心挺黑的……”说着穆伯拿起桌上的空酒碗道:“这龙州白干掺那么多的水?”
付自安有些冤枉,酒肆又不是付自安开的,水当然也不是付自安掺的。倒是,这白干酒确实是付自安从龙州弄来的,而且往里头掺水也是付自安允许的。
于是乎,付自安抱拳解释道:“穆伯误会了,这酒肆不是我开的。倒是掺水一事,是我允许的。龙州白干太烈,龙州人好烈酒,所以很少掺水或者不掺水。但玉京人不爱喝那么烈的酒,多饮黄酒、绿蚁。不多掺些水,不好卖的。”
“是这样吗?”穆伯向刘彦投去询问的眼神。
刘彦赶紧答道:“是的,玉京人喝酒是这样。甚至喜欢往里面兑桂花蜜,爱喝那点甜味。”
穆伯咂咂嘴道:“真糟蹋啊!”南客龄的最爱,在他这里成糟蹋东西了。
倒是付自安注意到,穆伯有询问刘彦身份的意思。便赶紧给他介绍刘彦: “这是虎威中郎将尹子麓麾下书记官,刘彦。现在在我身边做事,是自己人。”
“哦?”穆伯点点头,看着刘彦问道:“郭将军的徒弟尹子麓?那你怎么不在岩关守着,却跑这里来了?”
说着,穆伯又看向付自安继续问道:“国朝将官私自调用?嶂州付氏是如此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