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肖蘅的点头,又经过一番细查,有罪之人皆已入狱,处决林家的日子也已定下,就在翌日午时。
是夜,月朗星疏。
院中石桌边坐着两名女子。
南絮将茶水递给庄雨媚,“林家将要伏法,你可想好自己的去处?”
庄雨媚毫不意外她放过自己的举动,从刚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晓郡主是个仁善之人。
即便自己身为林家之人,也曾在林家做过不少伤人害命之事,可郡主还是愿意放过她。
唇边绽放一抹苦笑,庄雨媚摇头道:“庄家满门尽灭,而我又终身尽毁,即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女子的一生不该束缚在贞洁之上,失了贞洁又如何,只要你自身足够强大,内心足够坚韧,任何人都无法用言语伤你分毫。”
“多谢郡主的劝解,但我做不到。”庄雨媚仰头望月,似在回忆些什么,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浮现在她脸上。
南絮轻抿茶水,忽然道:“这般视死如归,是因为罗生?”
听到罗生二字,庄雨媚脸上的笑意消失,仅剩愧疚和茫然占据她的心头。
“罗生?”她都忘了已经有多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本以为已经放下,没想到再次听见,心还是会痛。
许久,庄雨媚问:“郡主,你愿意听我听一个故事吗?”
南絮点头:“愿闻其详。”
“以前,有一位书生,他的才学不算多高,但人品是真的很好......”
罗生出身普通,父母愿意付出所有,只为让他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
因为父母的期望,他从未有过一日的懈怠,但天赋往往比努力更加重要。
即便他日日埋头苦读,到了科考那日还是没能在榜上留下姓名。
归家之后,所有人都在嘲讽他,十年苦读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他毫不在意,面对旁人的耻笑,只淡淡道:“生而为人都有自身的用途和价值,我无法在官场为国效力,却可以用别的方式回报父母和报效国家。”
所有人都将他的言语当成笑谈,嘲笑他不自量力。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庄雨媚在回城路上初遇罗生。
那一日,磅礴大雨下了整整两个时辰。
待雨过天晴,数名路人连带一辆马车被困在泥泞中,几乎所有人都怕弄脏衣衫,无人愿意出手相助。
只有看似文弱的罗生毅然挽起裤腿帮助陷入泥泞之中的路人,满身狼狈的他笑容却异常耀眼。
就像一道冬日的暖阳,温暖地照进了庄雨媚的内心深处。
只一眼,她便看中了罗生,也认定了此人。
获救之人道了谢便入了城,唯有庄府的马车车轮还陷在泥泞之中动弹不得。
彼时,罗生已经疲累不堪,但还是上前将庄家的马车推到平坦之地。
庄雨媚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娇俏且满是笑意的脸,并将手帕递给罗生。
“多谢公子相助,先擦擦脸吧。”
看着笑意盈盈的庄雨媚,罗生有一瞬的愣怔,但很快就回过神。
他往后退了几步两步,低头道:“男女授受不亲,在下不敢污了姑娘的名节,告辞。”
望着那看似狼狈却异常挺拔的背影,庄雨媚淡声吩咐:“去查查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当天傍晚,庄雨媚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罗生,科考落榜却扬言要以别的方式报效国家。”庄雨媚坐在铜镜前,任由丫鬟替她绞干发丝。
丫鬟动作轻柔地道:“小姐是否也觉得此人有些夸大其词?”
“不,我相信他能做到。”庄雨媚目光坚定,眼中的欣赏不减反增。
罗生只是缺少一个机遇,若给他时间,必然能有一番惊人的作为。
翌日,她带着重礼亲临罗家,想正式向罗生道谢。
看着琳琅满目的珍贵物品,罗生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他面不改色地道:“只是举手之劳,担不起如此重谢,这些礼物罗生受之有愧,还请姑娘莫要折辱在下。”
那一日,庄雨媚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不为富贵而折腰,依旧保持自己的初心。
从那以后,她总会制造偶然的相遇,与罗生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两人一同淌过险峻山水,也一同观赏过满山盛开的野桃花。
偶尔还会前往住于深山,多有不便的人家帮忙修缮房屋和耕凿田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庄家就要为庄雨媚定下亲事。
庄雨媚心急如焚,遂问罗生,“家中逼得紧,你是否愿意......娶我为妻?”
罗生眼中欣喜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消失无踪,“你乃千金小姐,而我一事无成,嫁给我怕是要受人耻笑。”
庄雨媚拉起他的手,满目深情地道:“庄家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一个真心待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