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原本沉默的音响突然自动播放起了音乐。
是一首旋律轻快悦耳,带着些许电子音效的流行情歌。
一个清澈甜美、极具辨识度的女声唱着:
“...就算世界大雨滂沱,我会为你撑伞…”
“就算黑夜没有尽头,我会陪你等待天亮…”
“就在你身旁,永远不离散…”
是张虞乔的最新单曲《在你身旁》。
时兆渐渐的入了神。
张虞乔..现代情歌女神...他最喜欢的歌手。
以前在学校上课偷偷摸鱼的时候,总是戴着耳机,循环播放她的歌,看着窗外发呆,或者偷偷看小说。
她的歌声陪伴了他无数个枯燥又充满少年心事的午后。
那歌声是那么熟悉,那么美好。
时兆的脑子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嗡嗡作响。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但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进。
颜昭伊和颜承泽似乎又交谈了几句,但他完全隔绝在外,只是麻木地瘫坐在充斥着血腥味的后座上,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再次停下。
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栋豪华俱乐部风格建筑的门廊下,脸上带着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冷笑。
是魏杰群。
他看到被颜家人带来的时兆,眉毛一挑,似乎早有预料。
颜昭伊几人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走了,魏杰群则示意手下押着浑浑噩噩的时兆,走进了这栋守卫森严的建筑。
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喧嚣的音乐声和一种奢靡的香氛气味扑面而来。
顶层的空间极大,装饰极尽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室内则有酒台、舞池,甚至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室内恒温泳池。
魏杰群显然目标明确,他脸色阴沉,大步流星地穿过休息区,径直走向一扇厚重的、隔音极好的内门。
他没有敲门,直接一脚狠狠踹了上去!
砰!
巨大的声响甚至盖过了音乐声,门板剧烈震颤。
“杨老狗!你他妈干的好事!”魏杰群的怒吼声响彻整个顶层。
时兆被这声怒吼惊得稍微回神,他茫然地循声望去。
门内似乎是一个私密的桑拿浴室区域,水汽氤氲。一个只穿着一条紧身内裤,身材肥胖臃肿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按摩浴池的边缘,一脸错愕和不悦地抬起头。
而在他身旁,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的女人,女人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诱人的额角和颈侧。
那女人…
时兆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然停止!
那张脸…那张几乎出现在寅国所有大型广告牌、循环播放于所有音乐榜单、印刻在他无数张珍藏专辑封面上的脸!
张虞乔!
是他最喜欢的歌手,是他枯燥学生时代里唯一的光亮和慰藉,是他心中纯洁美好的象征!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以这样一种…如此不堪的、近乎羞辱的姿态,出现在一个肥胖老男人的私人浴室里?!
一瞬间,时兆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裂开了无数道缝隙,然后哗啦一声,彻底崩塌粉碎!
他知道娱乐圈黑暗,知道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肮脏的交易。
但当这赤裸裸的、击碎所有美好幻想的一幕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时,那种冲击力在让信念的迅速垮塌!
太多…太多难以承受的信息和冲击在短短一天内疯狂涌入他年轻的大脑。
恐惧、愤怒、悲伤、绝望,现在又加上了信念崩塌带来的巨大恶心和眩晕感。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魏杰群!你干什么?!”那肥胖男人,也就是巡安局的杨雄齐局长,看清来人后,脸上的不悦迅速转为恼怒。
魏杰群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笑着环视这糜烂的场景,目光在惊慌失措、慌忙拉扯衣服试图遮住自己的张虞乔身上一扫而过,充满了鄙夷。
“我干什么?问你手底下人干的好事!”魏杰群声音冰冷,“颜家的人你也敢拦?还动了枪?谁给你的胆子?!你想死别拉着我们所有人!”
“颜家”二字如同一个魔咒,杨雄齐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骇的苍白。
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浴池边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几乎全裸的身体,慌忙抓起一旁的浴袍胡乱裹上,声音都变了调:“什…什么?颜家?不可能!我疯了去拦他们做什么…”
他像是想起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手忙脚乱地四处摸索手机,找到后手指颤抖地几乎握不住,连忙拨通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低吼起来。
而一旁的张虞乔,早已整理好凌乱的衣裙,她甚至不敢抬头看魏杰群,只是对着他的方向恭敬卑微地鞠了一躬,然后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小跑着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经过呆若木鸡的时兆身边时,她似乎出于本能的好奇,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随即又迅速低下头,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魏杰群慢悠悠地踱步进来,像是走进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坐在了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他带来的保镖将失魂落魄的时兆也推了进来,然后守在了门口。
杨雄齐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说了好一会儿,才脸色灰败地挂断电话,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了一眼魏杰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裹紧浴袍,也急匆匆地离开了,想必是去处理他手下巡安被杀所带来的巨大麻烦了。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魏杰群和时兆。
魏杰群拿起桌上的一个精致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气,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门口方向。
“巡安局的杨雄齐,一把手。认识不?”他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时兆目光呆滞,木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魏杰群也不在意,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孩子,刺激受大了?好好理理脑子。我得提醒你,你现在很安全,至少在这里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算是同一阵营了。懂吗?”
“…同一阵营?”时兆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砂纸摩擦,“如果…我不呢?”
魏杰群玩味地笑了笑,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你觉得呢?据我所知,你高考成绩不错,好不容易才考到朱山市的重点大学。你的父母…好像还在南方沿海的小城吧?普通的双职工家庭,嗯,一辈子勤勤恳恳,挺不容易的。”
时兆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愤怒和恐惧:“你们…你们在调查我的家人?!你想用他们来威胁我?!”
“威胁?不不不。”魏杰群摆了摆手,笑容变得有些冷,“你认为我们会用你的亲朋来威胁你,逼迫你就范?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会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别那么天真,孩子。”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那是周斌云喜欢耍的手段,威逼利诱,玩弄规则。而我们…”
他转过身,眼神中是无所谓:“可不是陪这位审判官在朱山市玩过家家的。那些大人们做事从来都不会把筹码全部放在一个地方,你应该多考虑考虑自己。”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
一个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行政夹克、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气质斯文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威严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男人开口,声音平稳有力,“魏总,这就是那个太一道的传人?”
魏杰群见到来人,脸上的倨傲稍微收敛了一些,点了点头:“没错。刚经历了不少事,正在‘消化’。”
男人走到时兆面前,仔细打量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证件,在时兆面前打开,上面有一个特殊的徽章——交织的荆棘与利剑,下方有“寅国诡异现象处理局”的字样,以及他的职务——“收容管理部长,董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