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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战斗的理由都只是借口,自古以来这些借口都是纯粹为了发动战争而生掰硬扯的——比如圣战那段混『乱』时期,甚至有家族发动吞并战争的时候,理由仅仅是对方家族之中旁支欺压天赋不好的嫡系子弟。

战斗打响。

纪非攻亲自上阵之下,穹氏连连败退。

穹府中一片混『乱』。

“家主,我认为此计不妥……”

“你认为不妥,家主权衡之后未必也会如此认为!你区区一个谋士,当真将自己当做可以逾越家主的人了么!”

“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的。何况老祖就在这里,属下岂敢逾矩!”

……

书房内一阵争吵声,公孙鸿因着身体不适和穹劢看不顺眼,倒也不来自讨没趣。穹如林面『色』惨白,坐在上首饮茶闭目,似乎是在养神。而穹劢『揉』了『揉』眉心,“咚”的一声重重拍上面前的案几,怒骂:“一个个都是草包,给我闭嘴!”

底下的『骚』『乱』立时平息,硝烟味却没能散去,全在眼神汹涌交流间弥漫了整间书房。

穹劢连夜处理急件,眼底已有乌青,眉宇间倦『色』淡淡,显然是强撑着没睡。他皱着眉,悬针纹深而尖,乍一眼几乎要刺伤人心,“你们一个两个废话这么多,现在是争吵的时候吗?有用的意见一个都没提出来,我养着你们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底下的谋士顿时缩头缩脑,方才还争吵得面红耳赤,此时全然不见了那些神气踪影,怂得像是鹌鹑。

“滚!”穹劢一脚踹翻了桌子。

一众谋士哆哆嗦嗦地往下退,连门都不敢关得稍稍大了声。

上首穹如林悠悠一叹,睁了眼道:“穹劢,不要暴躁,克制住自己。”

穹劢闻言,像是极其刻意地又像是并不经意地顿了一顿,随后他转首看向穹如林,语气之中竟然带了浅浅的嘲讽,“都是您养的虎。”

养虎为患。

九年前穹如林的执着,终于化作了如今穹氏的业报。

穹如林面『色』不变,颊上却泛起几分诡异的『潮』红,扭曲的痛苦神『色』一闪而过。

暗地里,一口气血被他生生咽下。

穹如林看着因为熬夜而双眼泛红的穹劢,从那点不起眼的红『色』中察觉几分『逼』人的恨意。他慢吞吞地说:“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今后穹氏总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总是这样不稳重,叫我如何去得放心。”

当一句实话被说得多了,难免会让人心存疑虑。

穹劢这些日子总听穹如林说这些,但实际上也没看到对方的身体变化多大,日复一日之下,他总疑心是穹如林想要借机夺权。因而他说:“您再不放心,到底也要放心的。何况我看您老身体好得很,竟然也总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穹如林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看见他『露』了个莫可名状的笑,“父亲,说不定您活得比穹氏还要长久呢。”

穹如林长久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明白过这个儿子。

这个儿子,这个从小到大都是由自己抚养的孩子——怎么就会『露』出这么恶毒的神情,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甚至这么恶毒得揣测人心呢?

“穹劢,你是恨我的吧。”穹如林说,“我却从来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这么恨我。”

穹劢这次一愣,愣得倒是真心实意,连面上的表情都显出几分呆滞来。

恨?

当然是恨的。

自记事开始,自己虽然是旁系,却因为不招风而平平安安。

但是自从穹如林领养了自己之后,一切都变了。

从前那些旁系的子弟会因为嫉妒而与他远离,而他承受着继承人的压力,夜深人静即将崩溃的时候却无人排解。

穹如林对他的关注很少,却能将那些吝啬的感情投注到穹恪身上。

一开始他的确是嫉妒穹恪的。他与那个少年共同生活,但是那个少年生来就在光下,他至今都记得那天他在竹林里看到那个少年的第一眼。

那个少年微微笑着,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将那双鲜艳的红眸映出宝石般的剔透无暇。

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对这个少年嫉妒不起来了。

他只是羡慕着他,很卑微地在暗处羡慕着那个发光的少年。

直到流言四起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说自己被穹如林放弃了,所有人都觉得穹如林打算把穹家主的位置传给天赋更好的穹恪。而穹如林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即便他因为这件事情更加努力地提升着自己,几乎是『逼』着自己适应继承人的苛刻生活——

穹如林的目光永远在穹恪身上。

而那些旁系的子弟则真的以为自己被放弃了,日复一日地来殴打他,欺辱他。

每一次他看到穹如林都想把那些被自己埋在深夜里的委屈和痛苦倾泻出来,但是每一次穹如林都只是用那种愧疚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又行『色』匆匆地去找穹恪。

那段时间穹恪的父亲逝去,他觉得也许是穹恪太伤心了,穹如林才要这样关心他。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想要去安慰那个少年——

然而那个少年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他暴躁而厌恶地看着他,身上是冲天的酒气,对着他说:“滚!”

就是这句话。

就是这个“滚”,彻底将他从卑微的泥沼里拉了出来,然后把他拖进了仇恨的深渊。

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朝爆发,他再也不会对那些旁支忍气吞声。那些旁支欺辱他,他会狠狠反击,即便自己身上也伤痕累累。

于是等到穹如林再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匹狼。

一匹会在黑夜里独自『舔』舐伤口,但是白天的时候即便仰天长啸也是为了斗争的野狼。

穹如林终于惊觉他的忽视究竟给这个孩子造成了怎样无可挽回的伤害,但是这个时候,穹劢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着穹如林的面,他会说哪些人今天又来欺负他。穹如林会关那些人禁闭、罚那些人俸禄,然后对他说一些他并不想听的大道理。

表面上每一次穹劢都会乖巧地点头。

然而背地里,穹劢会自己一个个讨回来,将对方打得半年不能下床。

穹如林也许不知道这些,也或许知道,但无论如何,穹劢都已经不指望对方的好意、或者说是怜悯了。

他一步步踩着权谋斗争成功坐上了穹家主的宝座。

而这个时候,穹恪和他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即便这时候的穹劢已经得到了所有能让他稍感安全的一切,他仍然铭记着少时那些记忆。午夜梦回,做的仍然是穹如林『逼』迫他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拱手送给穹恪、而他无法反抗之下被一夕打回原形的噩梦。

他甚至开始害怕得难以入眠,一旦睡着脑子里全都是那些挣扎在街头温饱的东西。

他开始耽于美『色』。

怀里面抱着一个温热而柔情蜜意的女人,总是让人更有安全感的。

然而另一面,他也费尽心机把穹恪『逼』出了穹府,然后设计让穹恪彻底消失。

其实这么多年,他都想问一问穹恪,是否还记得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他对自己轻蔑吐出的一个“滚”字。

不过现在问这些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依旧是穹家主。

但他没想到,即便如此,穹如林却还是更愿意把目光放在一个和穹恪经历相似的沈朝晔身上,从而一次又一次地忽视自己的意愿。

是啊……

那么自己这个养子,对于穹如林而言,究竟算个什么东西呢?

恨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了。

这么多年,只是心里始终梗着一根往事的刺,自己在耿耿于怀罢了。

穹劢一直觉得把这些说出来既是矫情又是可笑。这么懦弱,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应该有的样子。何况他也不想在穹如林面前表现得这么脆弱没用。

即便那些记忆纷沓而至,穹劢也只是粗略地扫过一眼便冷漠地看着穹如林,说:“恨了就是恨了,还会需要理由吗?”

穹如林沉痛地看着他。

“我看您也不大喜欢书房这地方,还是尽早回去养伤吧,毕竟这儿也不适合您老人家。”穹劢说着,招来一人,冷声道:“将老祖送回去休息。老祖体力不济,是时候注意养生了。”

这话表面上看起来跟唱戏似的体面。

但活了这么多年,穹如林怎么会不知道穹劢的心思。

他终究已经恨得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

穹如林低低地咳了几声,跟着侍从离开。只是与穹劢擦肩的一瞬间,终是停了脚步,说道:“究竟是老了,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我这些日子总在愧疚后悔,当初没有及时拉你一把。”

穹劢呆呆的,听见这个老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穹劢,无论你愿不愿意听……到底是我没有尽责,害了你这一辈子。”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竟然让穹劢几乎要忍不住伸手想抓住穹如林。

可他只是动了动指尖。

穹如林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穹劢的反应,跟着侍从离开了。

晚了。穹劢心想。

如果是在那么多年以前,穹如林这一句话能成为他整个人生的光。

但是现在,这一点微弱的光,只能照亮深渊里更加不堪的无边黑暗罢了。

……

战争如火如荼之际,穹如林去了。

就在书房那段谈话之后不久。

穹劢说不清是否有自己的原因,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即便红了眼眶,脑子里也是清醒的,甚至像是松开了什么一直禁锢着自己的枷锁。

“好好葬了吧,”穹劢说,“尽快把消息传给火氏。”

纪非攻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去看沈朝晔,而沈朝晔沉默一会儿,说道:“让他安心入葬吧。”

火氏在良机之下停止进攻,甚至随着穹氏举族缟素,似乎在为穹如林的逝去默哀。

世人眼中这番举动多少有些哗众取宠了,只有沈朝晔和纪非攻知道这场祭奠之中所包括的真心。

事实上,穹如林本就撑不了多久了。早在沈朝晔与穹如林打了那一场之后,穹如林就该去了。只是纪非攻不愿意让沈朝晔有心理负担,才将生之力打进穹如林身体里,好歹替他续了这些日子的命。

头七之后,火氏再次进攻。

书房里再次『乱』作一团,这次公孙鸿在,声音清润地及时制止了这场『骚』动。穹劢一时恍惚,却竟然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而门外莫名其妙传来一阵喧哗,隐隐有女人尖利的怒喝和鞭子抽打时破空的风声。

“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进去啊!”

“滚开!我要去见父亲,你是个什么东西!”

“大小姐,书房是议事重地,您——”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鞭子抽开。门外穹婧一脚将啰嗦的仆人踹开,自己大步走进来说:“父亲!那仆人拦着不让我进来,还意图离间你我,真是其心可诛!”

穹劢一时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他『揉』了『揉』眉心说:“我不是下过命令,在书房议事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前来吗?何况你懂什么,你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来这里又想干什么!”

穹婧撇了撇嘴说:“来了便来了,左右都是为了火氏那群混账东西的事情。要我说,派个厉害的将领打一顿也就好了。你们一群人叽叽歪歪半天没个结果,倒是来一个能打的啊!”

公孙鸿倒是请示过,但是出于戒心,穹劢并没有答应。其他那些草包又没有这个谋略,因此粗粗一看,穹劢竟是无计可施了。

穹劢板了脸说:“胡闹!你回去,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穹婧就说:“我是穹府的继承人,穹府存亡我不该关心,那我还应该关心什么?父亲,你不要总把我当没用的草包!”

穹劢心说可不是把你当草包,你自己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面上仍是慈眉善目的,“穹婧,你快回去,这档口就别做让父亲为难的事情了。”

穹婧一甩鞭子说:“父亲,我要领兵戍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