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赋灵阵法能够检测血脉，但是纪非攻有生之力作为特殊手段，赋灵仪式便不用担心。沈朝晔说这话一来是表示自己的底气，二来也是给穆族长施压。
穆族长喝了盏茶，背后却被细密的冷汗浸湿。
这消息倘若传出，群众当初那种怒火会转为如今的愧疚，到时候愧疚之心爆发，无论如何穆氏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其实当初无论是哪一个世家当了公证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但是穆氏作为炼器世家，向来以公正严明着称，显然后果会更加严重。
穆氏炼器，但是倘若失去这么多年的威严，一旦被贪心的世家联合起来，后果难说。
然而穆族长仍然板着脸说：“穆氏毕竟有底蕴，你凭什么觉得这么一些流言蜚语就能击倒穆氏？说到底你们一无所有，除了这点所谓的把柄以外。”
“一无所有吗？”沈朝晔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穆族长是不是忘记了，火氏的军队就在您的背后看着您啊！”
穆族长一瞬间『毛』骨悚然。
“穆族长，我与于归就算一无所有，两个十二星的灵师难道威胁『性』还不够大吗？以穆氏的实力，难道能拦得下我们吗？”沈朝晔说话语速很慢，像是钝刀子磨肉一般，“更不用说一条九霄神龙能够号令万兽，而火氏军队见到于归如亲见火家主。您说话时当真想清楚了吗——我的意思是，您是把穆氏放在心上认认真真地考虑过了吗？”
考虑什么？
考虑穆氏的未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而这威胁就这样不加掩饰地摆在穆族长面前。
的确，穆氏的炼器世家威严可以一时号令群雄，但是当群雄面对的敌人拥有足够强大的武力时，那些自私的世家主不可能不考虑损耗。
穹氏也许会参与，但是自持身份，必然不会全力以赴。
而世家大大小小实力参差不齐，势力盘根错节，恩恩怨怨难以说清分明，显而易见不可能为了穆氏拼尽全力。
说到底，这是穆氏的事情，是穆氏理亏——就像当初的苍氏一样，雷霆攻势之下，甚至不需要任何被证实的理由，只需要一个借口就能把一个世家彻底毁灭。
更不用说纪非攻和沈朝晔到时候说不定会把什么帽子扣在穆氏的头上——
只是想一想这样的未来，穆族长便心头一紧。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最坏的情况，穆氏底蕴摆在这里，穹氏的态度也摆在这里，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穹劢也不可能放任穆氏被众人攻击，因为那对于穹氏意味着另一种打脸。
穆族长的心略略定了定，抬起茶盏啜饮一口，对准沈朝晔和纪非攻，说道：“我能当着你们的面做下的决定显而易见经历过深思熟虑。火氏再强大，难道还能比过穹氏吗？”
他又看看面『色』不改的沈朝晔，声音冷沉，“你们也说了，我是穆氏的族长，不可能拿整个穆氏的未来开玩笑。而我既然以精明着称，自然也不可能做毫无利益的决定。光是你们这些手段不足以击垮穹氏——甚至连穆氏也无法从根本撼动。”
沈朝晔和纪非攻心知他有后话，便好整以暇地靠坐着，示意他继续说。
穆族长说：“我纵然是个政客，说到底也是商人的头脑。你们既然想我合作，至少要拿出一点成果来，让我知道我做的决定不会让自己后悔吧。”
纪非攻几乎要被穆族长道貌岸然的嘴脸气笑了，可她不太在意似的说：“那么穆族长的意思是？”
“鄙人的意思很简单，”穆族长略有了些底气似的，“让我看看你们的资本，让我看看你们的底气和前景，让我知道我做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段时间我可以等，只在于你们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
纪非攻冷冷说：“我倒不知道，原来有穆彬那样儿子的穆族长会是这样的人。还真是叫在下大开眼界了。”
穆族长语气也很冷淡，“过誉。我们两家闹开了毕竟不好看。你们需要老爷子作证，我们则需要你们的守口如瓶。毕竟你与犬子关系匪浅，真要闹得水火不容，恐怕也就不仅仅是好不好看的事情了。”
这场交锋说不清是谁更胜一筹，但就结果来看，显然并不让纪非攻愉快。
她正要说话，蓦地瞥见什么，略略一顿，已是换了口吻：“穆家主当真不三思么？须知理亏的是你们。你们将真相藏在肚里，到头来却虚伪得令人发指。”
穆家主则抬头盯着她，“说到底主动权握在穆氏手上。证人在穆氏，证据在穆氏，穆氏的背后则是所有世家冤枉了苍氏之后的脸面，无论如何，一定会有世家选择站在穆氏这边，将你们说成是不择手段掩盖真相的人。现如今不是我需要三思，而是你们当真不考虑鄙人的意见，等到拥有足够资本再来与我谈判么？”
然而话音一落，他却看见纪非攻『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之所以说这笑容奇异，是因为这笑容掩藏在黑暗之中，穆族长可以肯定，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然而这道笑容即便充斥着黑暗，却也沾染了一点不知何时显『露』的愧疚，像是烈火一样倏然照亮了那些暗『色』，显出几分难以描摹的旖旎来。
穆族长突然心觉不妙。
而电光火石之间，身后已经有一道清朗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怒火响起：“父亲，你们在干什么？”
穆族长死死地盯着垂首不语的纪非攻。
而穆彬面上的失望几乎不加掩饰，“父亲，当初本就是我们穆氏理亏，你却不分黑白只想着牟利——”
穆族长一时说不清是什么表情，转首去看穆彬，“穆彬，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你不要总拿这些搪塞我，”穆彬说，“我虽然不懂你那套经营家族的东西，至少我明白是非黑白。父亲，你扪心自问，你做了这些亏心事，当真心底底气便这么足吗？分明是我们欠了人家的，为什么到头来成了我们『逼』着人家，让他们无法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