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沈朝晔恍惚间与紫昭重叠，那笑容里苦涩、深情，却带着紫昭特有的几分无赖痞气。那些痞气尽数被他骨子里那种底气撑了起来，成了独一无二的俊美。
纪非攻莫名有点不知所措。
……很奇怪。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笑得这么欠揍的人的。
难道紫昭真的跟着下来了？
而沈朝晔定定地看着她，笑着伸出手，说：“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纪非攻看见他手指修长、骨肉匀停，伸出时莫名让人生出一种想要安定下来的心思。
但纪非攻没有把手搭上去。
她将沈朝晔的手轻轻拨开，说道：“那先谢过你了。”
显然，她没有打算要抗拒，但也没有打算要接受。
沈朝晔眸『色』暗淡几分，便又无事般带她出门。
门外三个护卫正在等候，而客栈前的长街上，则是一整条浩浩『荡』『荡』的商队，车马货物齐全，甚至还有随行的仆从。
纪非攻有点茫然，沈朝晔就解释道：“真灵边境只有被真灵王室许可的商队车马能凭借通关文牒自由出入。平时也有平民和佣兵会去禁林取灵物，但那大多是当天就要回来的，身上会被打上特殊标记，轻易除不掉。偶尔有时候遇上棘手的情况，则需要向边城守卫额外通报。”
“原来如此，”纪非攻道，“可你哪里来的商队门路？真灵王会这么轻易就放你出来吗？”
沈朝晔愣了一下，“你知道我的身份……”
“你口中的于归当然不该知道，”纪非攻说道，“但我在真灵族待了这么久，自然多少也明白，真灵领地上，玄『色』、纁『色』的服饰是不能『乱』穿的。这些商队既然能拿到通关文牒，显而易见是真灵王的下属。真灵王不会轻易把他的儿子放出来，尤其是他的儿子想要去法灵领地的时候。”
沈朝晔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而纪非攻看着他，说道：“你为了出来，付出了什么代价？”
沈朝晔一把拉过她的手，带着她钻进最前方的马车，然后说：“没有代价，你不必但心。”
纪非攻：“……”所以之前把手伸出来给她只是象征『性』的客套而已吗？该拉的手还是要毫不犹豫地拉？
她把手抽回，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有些时候，既然他自己愿意，那也没有必要多问。时候到了，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车马一路颠簸。拉车的马是灵兽，脚程极快。但是为了伪装，马车并没有做太多防震措施。
路上真灵边境的守卫果然检查了商队的通关文牒，等发现没有问题之后便放商队出关了。
当初异灵为了自保，不得已退出圣战，转而在禁林之中杀出一片栖息之处。只是禁林多猛兽，真要论起来并不是一个十分适合休养生息的地方。于是异灵首领跪地祈神，降下神迹，将异灵领地隐没，轻易不显『露』于人前。
只是圣战结束之后，三族定下条约，异灵族不得已之下充当中介，便规定了商队入关时间。入关时间之内称为旺季，得到允许的商队可以凭借信物指引找到异灵领地；入关时间之外称为淡季，这段时间是异灵族自我休息的时间，任何人都无法从禁林中找到异灵领地的踪迹。
也是纪非攻醒得及时，假如再晚一个月便到淡季，无论如何也要在真灵族多待几个月才能赶到法灵族了。只是那时灵师赛事已过，下一次却是要到来年了。
商队跟从着信物一路行进，纪非攻略侧了侧头，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拦在前方。但是很快，那拦路的东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轻易放行了。
——是护族结界察觉到了信物的能量，将他们放过去了。
像是穿越了一条漫长寂静的隧道一般，等到眼前重新清明起来时，耳边顿时杂声不断。
沈朝晔带着纪非攻下了马车，就见一人笑笑地站在马车前，说道：“沈公子，上次一别，真是很久没见了。身边这位阁下，便是你一直想要寻找的人吗？”
这人身体里的血脉力量纯净，显然天赋修为都不低。
沈朝晔道：“正是。还要劳烦阁下带领我们去该去的地方了。”
“说不上阁下，在下只是区区一个引路人罢了，”引路人笑道，“还请两位随着在下前去休息之处。商品交易会每日有固定时间，只是今日怕是来不及为两位安排了，只好劳烦两位多等一日，在下届时会再行通知。货物车马会由其余人带到存放之处，两位尽可安心。”
沈朝晔便道：“有劳了。”
跟着沈朝晔迈步的一瞬间，纪非攻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看天空。
——碧蓝如洗。
异灵领地被结界笼罩，高大的树木并不是遍地都是的，更多的是灵族居住的房屋。
不过纪非攻看天空并不是因为这个。
她只是突然间察觉到了很熟悉的气息。
她想起圣战时，纪思行被真灵王室召唤去之后，其实还失踪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回来以后也没有对她多提这些。但这异灵族的结界上却为什么会有纪思行的气息？
纪非攻抬手『摸』了『摸』紫翡手镯。
手镯在阳光下光华一闪，但里面的灵魂并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发出动静，仍然是沉睡的模样。
——还没醒。
纪非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沈朝晔便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纪非攻微微一愣，随后笑说：“没有。”
她这模样显然是不欲多言，沈朝晔也只好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拉住她的手，不再多问了。
纪非攻还在琢磨这人是把自己当小孩儿了么，就听见九霄“咦”了一声：“怎么这小子……变化这么大？”
原先他还不敢肯定，但如今再看，却发现这小子的变化真是巨大到快要认不出了。
纪非攻便问道：“他以前是什么样？”
“以前啊，”九霄沉『吟』片刻，“以前这小子肆意张扬，天天笑得痞气，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似乎都很少见到他愁眉苦脸。但是……”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