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与况朔并肩走在蜿蜒的悬空长廊上,脚下的绿色藤木随着步伐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长廊两侧垂落的藤蔓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像是无数绿色的帘幕。
姜晨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低头俯瞰。
下方错综复杂的绿藤小道如同迷宫般延伸,几个身上绘着部落图腾的孩童正在其间追逐嬉戏。他们赤脚踩在青苔上的声音,欢快的叫喊声,混合着远处部落妇女捣药的“咚咚”。
况朔停下脚步,布满图腾的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意。
“姜晨,”况朔转过身来,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慈和的神色。他温和的目光落在姜晨紧绷的侧脸上,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们并非有意逼迫你。”他轻声说着,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骨制挂坠,“但阿雅的投诚,让我们不得不确认你的忠诚,你的身体里面已经有一块神碑。”
况朔的声音很轻,却让姜晨的心猛地一沉。
姜晨下意识地敛下眉眼,长睫遮住了眼底闪过的神色。她知道况朔话中所指——关于她体内那块神碑的事,只有雾都的阿雅亲眼见证过她夺取白皮柳神碑的全过程。这个认知让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发凉。
况朔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阿雅的投诚内容确实出人意料,”老人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
他向前迈了一步,祭袍上悬挂的兽骨与玉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神碑有初代红蟒的力量……”况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旧民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承受这等力量。”
姜晨注意到老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那眼神既带着探究,又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我至今想不明白,”况朔微微摇头,花白的发辫随之轻晃,“你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能安然容纳这份力量。”
“我不知道。”姜晨冷静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况朔点点头,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姜晨的锁骨处,那里曾经浮现的黑色图腾已经褪去,却留下了几道若隐若现的纹路。“不过……”况朔突然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你身上的图腾已经证明了一切。”
“姜晨,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他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比如,如何去处理那些你过于亲密的同伴。”
姜晨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他们或许在过去给了你很多帮助……”况朔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一片落叶飘落在水面上,“但你要明白,当立场对立时,最先背叛的往往是你朝夕相处的人。”
姜晨注意到况朔说话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陈旧的骨雕挂坠——那上面刻着一个家族的图腾。
“姜晨,你需要明白,”朔轻叹一声,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无论你过去生活在哪里,但是我们才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同胞,这些人群之中也许也有你的亲人。”
“亲人?”姜晨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中。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上面交错的纹路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这具身体不可能凭空出现,必然有着血脉的源头。这个简单的道理,她却刻意忽略了这些。
晚风渐凉,吹动姜晨额前的碎发,她眺望着远方,她的血亲现在是否也在担忧着她两难的处境呢?
……
“指挥官,我们是否现在就带小姐离开?”万选良放下望远镜,镜片上还残留着远处绿色堡垒的倒影。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望远镜的调节环,暴露出内心的焦虑。
周景明站在悬崖边缘,黑色风衣的下摆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层层山峦背后那座若隐若现的绿色堡垒,瞳孔中倒映着暮色中的最后一抹天光。“还不是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诺曼他们还在临时驻扎点?”周景明突然问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身旁一株异变藤蔓。那藤蔓在他触碰的瞬间诡异地颤抖起来。
万选良立刻挺直腰背:“他们还在,moses公司本来打算重新打开地堡的防护罩,但不知为何突然中止了行动。”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指挥官的反应。
周景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山风卷起他微卷的额发,“那个女人不会让那些人进去的。”
“但是……”万选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汇报:“我们收到消息,梅莱娜还邀请了悬塔的人参加仪式。”他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他们显然是想要小姐彻底归顺旧民部落。这样的话,小姐的处境恐怕……”
“党同伐异。”周景明冷冷地打断他,声音里突然渗入一丝寒意,“不过是他们惯用的卑劣手段。”
他转身的瞬间,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异变藤蔓突然僵直,随后如同被无形之火灼烧般,化作细碎的灰烬飘散在风中。
万选良屏住呼吸,不敢直视指挥官此刻的眼神。只有在提及小姐时,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指挥官才会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周景明迈步走向悬崖另一侧,风衣下摆在暮色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山峦,仿佛能穿透那座绿色堡垒的墙壁,看到被困在其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