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越听心里越是震惊,他着实没有料到,那个从小在自己面前存在感极低、一向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儿子,竟然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如此擅长揣摩人心。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深藏不露啊。
不过,尽管晋安的这番话让他对自己的三儿子多了几分戒备之心,但他却丝毫没有怀疑晋安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晋安对老三的依赖之情,而老三也依着晋安的这份依赖得了不少的好处。这些他是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清楚。
晋安本来计划是说了淳亲王的事后,要提一提雪灾的事,这会因着父皇提到三皇兄,她也就顺带着将三皇子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机通过以前的一些事说了出来。她相信父皇肯定会留意的。
因而她自说自话的回忆了会儿,估摸火候差不多了,才猛地一拍脑门,故作懊恼道:“哎呀呀,瞧儿臣这记性,一不留神话题扯得十万八千里远了。” 她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轻抿,笑着看向父皇。
“无妨,父皇就爱听你唠这些家长里短。真没想到,你三皇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有这般能耐。若不是你今日提及,朕还被蒙在鼓里呢。” 皇上脸上笑意盈盈,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思,声音平稳温和,仿佛只是单纯感慨。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福全公公弓着身子,快步走进来,恭敬地欠身禀告:“陛下,两位皇子求见。”
晋安听闻,眉毛微微一挑,心中暗忖,嚯,古人诚不我欺,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自己前脚刚念叨完三皇兄,这正主后脚就到了。好在今日外头大雪纷飞,道路难行,行程耽搁了些,不然,指不定自己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站在跟前了。
皇上心里对两个儿子此番前来的意图,大致有了推测,估摸着和晋安一样,是冲着虞国使臣那档子事儿来的。不过,天子久经朝堂,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皇上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微微颔首,沉稳下令:“宣他们进来。”
福全公公应声“是!”,旋即恭敬地躬身退下。不过片刻,殿门口那厚重的帘子被轻轻挑起,二皇子长孙云霁和三皇子长孙无妄缓步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长孙云霁,身姿挺拔,一袭玄色锦袍倒衬得他气质沉稳内敛,面容有些憔悴,眉眼间新添了几分成熟;身后跟着的长孙无妄,身着月白色长袍,身形略显单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要是忽略那眼中深处的算计的话,看上去倒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
二人行至殿中,抬眼便瞧见晋安正笑意盈盈地坐在皇上身侧。长孙云霁倒没多想,在他看来,这位嫡妹向来备受父皇宠爱,在父皇身边实属平常,并未觉有任何不妥。可长孙无妄心里却有些讶异,对于晋安在这样的天气出现在养生殿,暗自犯起了嘀咕,只是此刻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想。
兄弟俩齐齐上前,向上位的皇上齐声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晋安此时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在两位兄长身上一扫而过,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清甜的笑容,她微微欠身,向两位兄长行了一礼,脆生生道:“二皇兄、三皇兄安好。”
兄弟二人见状,赶忙齐齐转身面向晋安,施以回礼,齐声道:“皇妹安!”
皇上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目光在三个子女脸上一一掠过,神色平和却又隐隐透着审视,开口问道:“外头风雪这般大,你们俩匆匆赶来,所为何事?”
长孙云霁听到父皇的询问,下意识地侧目瞥了眼三皇子。实际上,他本无意前来,只是三皇弟方才突然到访他的住处,一脸郑重地告知他虞国使臣已然进京,还言辞恳切地说届时朝堂之上应会有皇子出面代为接待,鼓动他一同前来向父皇建言献策,共商应对之策,他这才被拉了过来。
此刻,被父皇这么一问,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糊里糊涂地就跟着来了,如果父皇有意让皇子代为接代的话,自然会有旨意到,何须他们这般上赶着凑上来。这么贸贸然跑来,保不准父皇心里觉着他们逾越了。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有些犯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启齿。
长孙无妄原本老神在在地等着他二皇兄开口回话,毕竟来这里之前他都已经给二皇兄灌输得差不多了。只要他开口,自己见机接话便可。
哪晓得一抬眸,发现二皇子正看向自己,面露迟疑,并没有立即开口回复父皇的问话。他心里 “咯噔” 一下,暗自骂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张贵妃倒下后,愈发的不中用了。这会儿竟关键时刻掉链子!” 按道理,长幼有序,二皇子没吭声,他贸然抢话,于礼不合。
可眼下看二皇子这般神态,指望他开口应答,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再这么干杵着,父皇保不齐会心生猜忌,觉得他们兄弟俩心里藏着什么猫腻。只是他也不敢贸然就把虞国使臣的事儿挑明了说,一时间,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静谧得有些压抑。
恰在此时,殿中炭盆里的炭火 “啪” 地一声,发出轻微的爆破声,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格外突兀。长孙无妄心神一动,便一咬牙,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微微欠身,一脸恭顺的说道:“父皇,儿臣与二皇兄今日闲聊,瞧着这雪下得比往年都要大,瑞雪兆丰年,本是好事。可二皇兄与儿臣有些担心,这雪大了,百姓出行不便,生计怕是也受影响。”
话匣子一旦打开,长孙无妄只觉思绪如泉涌,顺畅得很,言辞滔滔不绝,“而且今年这雪来得晚,也不知百姓家中是否有存粮和存炭。眼瞅着雪势还没要停的迹象,谁也估摸不准还得下多久。目前也不清楚这粮价和炭价是否还正常。所以儿臣和二皇兄一合计,就想着来寻父皇,商讨一下是否需要做些准备?”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眼,打量着父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