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里面是海族的蓝玉墓，那为何这具骸骨……在外面呢？”楼煜好奇问。
而且也没有棺椁。
所有人都看了他一眼。
楼煜生长在流相门，少有人教导他，所以他也只知这大陆上的普遍常识，对于一些各族秘辛啥的，都不甚了解。
雁曲两人，宗门位于西海，自小就和海族打交道，自然对深海的鲛人一族有些了解。不过对于这蓝玉墓，知道的也不多。
而辛莲，她正是为此而来。
于是她开口解释。
“听说，蓝玉墓是海族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只是，它并不是海族死后的归处。”
辛莲看向焦见雪：“蓝玉墓里，只沉睡了一条对海族十分重要的鲛人。”
焦见雪目露诧异，不知辛莲怎会知道这些？！
辛莲继续说：“那就是鲛族先祖。”
“蓝玉墓是它一人的墓地，它不许任何族人打扰，也不希望任何族人陪葬。”
辛莲的眸光落到身后那看着就觉十分心惊的骸骨上。
“或许这位前辈，正是想死后也能守着先祖，所以才不愿睡在海族真正的墓地的。”
焦见雪瞪大了眼睛。
其他人也很是惊讶。
既是鲛族先祖，怎会一直沉睡，或者说，怎么还会活着？！
“你……你是如何得知？”焦见雪问。
辛莲所说已是十分正确，可鲛族先祖沉睡的事，西海众多海族都不知道，她又怎么知道？！
辛莲袖中的手指摩挲着铜钱，淡定道：“偶然得知。”
焦颜十分古怪地盯着这位人族姑娘。
它身为鲛族，都不知道这些，她一个人族，还能偶然得知？！
焦见雪点头，上前推开门。
厚重的门带起地上的沙石和尘封多年的气息，众人踏步而入，只觉似是来到一片生机勃勃的花园。
触目皆是花，却带着海水般柔和的美。
“好美的花。”
楼煜伸手想摸一摸，却被阻止。
“别碰！”
焦见雪抓住辛莲的手，很是紧张。
“它叫幽魂潮，是只生长在海底特殊地带的花，我也只是听母亲说过。此花容易勾动欲望，编织幻境，触之即亡。你们不要盯着看！”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很多都是听母亲说过，大家都小心。”
“可是，”楼煜看着满目的花，束手无策，“这里没有路，我们要怎么过去？”
话音落，面前的花忽然向两旁散去，让开了一条路。
花香不息，众人唯恐进入幻境，纷纷踏上那条路。
尽头是一扇大门，推门而入，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气温骤降，入目是寒冷的冰。
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封，无法看出殿内原本的样子。
冰上倒映出他们的身影，大殿中只余脚步声回响。
雁来月抬手一指前方：“那是什么？”
所有人嗒嗒跑过去，这才看清，冰下似乎是一扇关闭的大门。
这里太奇怪，寒意似乎能轻易穿过灵力护罩，众人的鞋子上很快漫上冰霜。
渐渐地，皮肤上、衣袍上……都开始结冰。
也许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成为冰雕。
楼煜拔剑，气势凌冽朝着面前的冰面斩去。
箫声助阵，曲云昭也张弓拉箭。
冰面崩碎，众人却有些傻眼。
冰下的哪里是门，而是一面墙壁。
楼煜不信邪，想要推开。
使尽全力，那面墙也丝毫未损。
“让开！”曲云昭大喝。
金箭微鸣，如流星坠落，击在墙上时爆开圈圈光华。
大地开始震动，顶上的冰块下坠，轻易击破辛莲抬手布下的结界。
于是几人便如同普通人一般，各自躲避随时从身边掉落的碎冰。
焦见雪一直抓着辛莲的手臂。
辛莲护着它，小心躲开。
同时，那面本以为坚硬非凡的墙也正在颤动。
而下一秒，众人都看见了无比骇然的一幕。
面前的冰墙如蛛网裂痕般裂开，那面墙缓缓“站”了起来，竟然“长”出了两条巨足。
那庞然大物慢慢转身，仿佛被难以描述的恐惧气息锁定，众人抬眸，只见宫殿的最顶上，一双极大的眼眸正盯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它身躯巨大，站立着，背上背着那堵墙。
不！
那并不是墙！
而是它的一部分！
这分明，是一个不知修炼多少年的乌龟老怪！
只是此刻，它仿佛是被人惊扰，十分生气。
一掌便拍向离它最近的雁来月。
少年就地一滚，咬牙将自己从冰中拔出，擦着那漆黑的大掌而过，掌风激得他咳出血沫。
地面上的冰面在那一掌下开裂，众人又是一番惊慌。
焦见雪终于想起这位前辈可能是谁。
它往前一扑，急声道：“千秋前辈！我等是奉先祖之命前来！请前辈高抬贵手！”
千秋半点也不惊讶这里还有两条鲛人，一足踩向冰面，冷声道：“藏珠请你们来，老夫可没有！既然打扰了老夫睡觉，就要付出代价！”
冰面倾倒，本已抓住楼煜手的雁来月由于惯性，往千秋那边滑去。
辛莲纵身一跃，两张火符贴上来月，而后她在空中拔剑，借这天然的寒气，狠狠刺向巨足。
捞到雁来月的楼煜嘿嘿一笑：“快说谢谢楼大侠！”
雁来月翻他白眼，退到后方吹箫。
由辛莲和楼煜主攻，雁来月和曲云昭在后方游走，焦颜保护着焦见雪躲避。
千秋修为不知，但它一味只用双手和双足攻击，又因体形巨大，稍有动作，宫殿便几番震动。
片刻下来，它没受什么伤，辛莲这边却是狼狈无比。
再这样下去，整座宫殿都要坍塌不可。
千秋浑身上下坚硬如铁，似乎并没有什么死穴，每一剑都没办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四人对视一眼。
楼煜一马当先，手持赤子心迎上千秋。箫声丝丝缕缕，吹得千秋心烦意乱，更有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灵箭时时骚扰。
辛莲再次被它挑飞，千秋满意地转头，专心对付楼煜。
那个蓝衣小子的箫声还真是烦人，它出手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无数灵力光华中，焦见雪焦急不已。
它劝焦颜上去帮助，可焦颜也是十分犹豫。
千秋与它们同族不说，可一直也没下死手。再说，它的任务是保护王子以及监视这群人。
在千秋的攻击中，楼煜身影迅疾，如闪电。剑光如无法捕捉的风息，密密麻麻包裹千秋的同时，也带来凌冽的毁灭感。
流光剑法重心在快，千秋体型大，根本难以抓住楼煜。
它越来越暴躁，心绪起伏不定，只一心想抓住眼前这个烦人的蝼蚁，再一脚踩死。
终于，巨爪紧紧抓住了少年。
千秋的笑声刚刚响起，上空便降下一道更为冰冷的寒意。
它缓慢抬头，只见那如雪的寒芒，已经来到了眼前。
这千钧一发之际，濯枝雨再进一分，便能刺中那双浑浊的龟目。
一股奇异的力量却横亘在她们之间，也如风过境，缓缓蔓延整座大殿。
这力量强横，辛莲无法再进一步，千秋也被禁锢原地。可这力量却又很柔和，大殿之中的寒意渐渐消逝，无数冰霜如流水褪去。
“千秋，别伤了客人们。”
嗓音十分空灵，辛莲被那股力量带着落地，千秋也松开手。
楼煜捂着胸咳嗽几声，回到辛莲身边，其他人也围上来。
而面前山一样的玄武也化为人形。
一位驼着背，蓄着长胡，面皮苍老的老者。
它睁开眼，有些浑浊的眼眸盯着辛莲看了一会儿，重重冷哼，然后转身向里走去。
众人也轻轻跟上。
内殿之中，冰霜快速朝后散尽，直到高台之上，寒冰台上，正躺着一位女子。
它缓缓睁开眼，从冰台上起身，那双腿也自然地垂下，裙摆下露出了白皙的双脚。
然后，它像人族一样，朝着众人步步而来。
鲛族可短暂化为人形，自然也能像人族一般，在陆地行走，不过这要等到成年之后。
不过此时，令焦见雪和焦颜奇怪的是，它们在这位先祖身上似乎感觉不到半点鲛族气息。
可它孕育鲛族，又在此沉睡多年，还被海族之前最德高望重的千秋长老守护，不是先祖又是谁呢？
它面带微笑，在距离辛莲几步远的地方停步，千秋离它更近，同它一起看着这些年轻的客人。
“抱歉，千秋脾气不好，失礼了。”
藏珠浅笑，俯身行礼，同时溢出温和的灵力，辛莲几人身上的伤立时痊愈。
少年们也立刻行礼。
“见过两位前辈，是我等打扰了。”
藏珠颔首，看着辛莲。
虽然它美丽的脸庞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可那双眼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
“你救了我族王子，还治好了它的伤，海族理应感谢。”
藏珠的眼眸平静，语气也无甚奇怪，辛莲却有种直觉。
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
似乎那丹药中，融了她血液的事，面前的鲛族先祖，早就知晓。
辛莲平静开口：“海族的祸事，人族也有责任。我救鲛族王子，不求回报。”
只求这一份机会。
藏珠含笑点头，下一秒却收了笑意。
“不过很抱歉，青墨镜我确实没有。”
辛莲眼睫一颤，视线刚要转动，就听它继续说：“长生宝我的确有，只不过……”
藏珠顿了一会儿，神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过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楼煜听着就觉得很疑惑。
人族修士大多将法器丹药等放在储物空间中，便于携带。炼器师奇思妙想多，当世的储物空间已不只是储物袋，还有各种可储物的戒指、项链、发簪、玉带等等。
海族的宝物多，自然也可如此保存。
取用也很方便，只需神识探入空间中，便可瞬间扫视，轻易取出想要之物。
又怎会找不到呢？！
然而见其他人都没有疑问，他也先闭口不言。
辛莲也是一愣，继而想到这份宝物的特殊性，正要开口。
藏珠又道：“所以这位仙子，你若是想要，就得自己去取了。”
辛莲毫不犹豫答应：“好。”
藏珠于是再次一笑，这一次，它眸中总算浮出几分笑意。
“你想好了？如果找不到，可能会永远回不来。”
“无论结果如何，我绝不后悔。”
辛莲声音坚定。
藏珠转头，呼唤道：“阿蜃。”
众人这才看见，冰台一角，缓缓出现一位女孩。她穿着精致的华服，发上坠着无数贝壳珠串。
不情不愿地走到藏珠面前，阿蜃张口吐出了一颗珠子。
巴掌大小的珠子浮在空中，转动间有五色彩光闪烁。
辛莲上前一步，周围三人也跟着上前。
焦见雪拍开焦颜的手，毫不犹豫与他们站成一排。
藏珠惊讶：“你也要去？”
千秋也蹙眉看着这个海族下一任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面对所有人的视线，焦见雪丝毫不怵：“你救了我，我要报恩！”
无论她们怎么说，焦见雪是记得她喂的那些丹药，治好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伤。
不等焦颜阻止，藏珠已经抬手一挥。
“去吧。”
白珠一闪，四人一鲛瞬间被吸入。
焦颜脸色一白，还记得先祖说的可能会回不来。
“先祖，殿下它尚且年幼，修为不高，倘若……”
藏珠没看它，视线落到白珠下方浮现的一面水镜上。
“放心，若是出了意外，阿蜃会将它带回来的。”
焦颜舒了口气。
殿中一时安静，阿蜃却忍不住开口：“您的长生宝何其珍贵，为何要送给人族？”
它皱着眉，很不情愿。
阿蜃从有意识起，就一直在此处，它在藏珠和千秋的眼皮子下长大，不知外面的世界，心里想着啥，都表现在脸上。
阿蜃知道，长生宝对于藏珠来说，既痛苦也珍贵，为何一个不相干的人族开口，藏珠就答应了？
藏珠却微笑不语。
千秋看了它一眼，幽幽一叹，那双眼眸也越发浑浊。
……
辛莲还未睁开眼，就听见了浩荡的波涛声。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脚下的潮水吞没靴子，沙土湿软。
海鸟在高处啼叫，烈日将海面烧灼出层层金光。
“这里是……西海？”
浪潮滚滚，雁来月俯身掬了一捧海水。
掌心中的海水清澈极了，毫无杂质。
环顾四周，岸边不少礁石，岸上一排排草屋竹楼。
“你！你长腿了！”楼煜惊讶地盯着焦见雪。
他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视线。
焦见雪也愣愣地看着自己下身，鲛尾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腿。
它……它长腿了？！
鲛人试探地迈步，这是它第一次走路，会是什么感觉呢？！
好奇与欣喜来不及表达，就已经重心不稳往前一扑。
焦：！！！
要吃一嘴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