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苏州城的易主更快。
钱符遂太富了,富到天下皆知,富到人人眼热,富到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羡慕,嫉妒,恨!
钱符遂过于自傲,没有处理羡慕的问题。
他应该广布恩施,应该大力联姻,应该煮粥济世。
这些又花不了几两银子,却可以为你挡很多不善的眼神。
他也没有处理嫉妒的问题。
看不起小富户,打压小富户,扩大了怨气。
恨就更不用说,与刘孔昭联合,打压儒学士子太暴力。
怕,恨,怒。
这就是动力源。
一勾就爆。
黄宗羲不是个会带兵的人,好在苏州也不用耍计谋。
晚上三千地痞,所谓的江湖义士,从西门一拥而入,直奔钱府。
错打错着。
钱府突然遇袭,把苏州仅留的执役全部吸引过去,双方在大街一顿混战。
弹轮火铳还是更有杀伤力,执役退回钱府。
地痞攻击受阻,立刻放火。
你早放嘛,这一放就不需要打了。
执役失去对苏州的控制,无数百姓哄抢富户和商铺。
秦大成和牛垧站在二楼,望着城里四处火光,兽性在此时释放。
阶级的仇恨没有道理可讲,木头、石块全是杀人工具。
只要你跑起来,那就没有人打你。
只要你守着店铺,那就一群人打你。
干果店下面上百名精锐躲在暗处,一层店铺窗户砸烂,把干果和布匹扔到门口,大门敞开,院内烧了两堆火,伪装成被洗劫的样子。
偶尔有人闯入,暗处的精锐一刀枭首。
死了十几个人,外面的乱匪看一眼就走。
就这么简简单单,躲过了乱匪。
这是牛垧的安排,老东西对付底层的暴徒,那是颇具心得,大明超过他的人还真没几个。
秦大成对城内的混乱很不满,低头看牛垧对街上的乱匪一脸戏谑,搓搓额头问道,“牛东主,上位若面对这种叛乱,会如何做呢?”
“人若失去人性,会失去很多,但人若失去兽性,将失去一切。”
秦大成一愣,“精辟,这就是乱匪,比的就是兽性,现在碰不得。”
“没错,今晚我们不能出去,要等他们失去体力,抢劫是个无休止的事情,他们会上瘾。”
“呵呵,上位说江南需要一次流血的假改革,亲眼目睹一切,秦某除了膜拜还是膜拜,士绅豪商骂了十年流贼,他们做事的时候,比流贼还流贼。”
牛垧点点头,眼神映射火焰,似乎也超脱了,“是啊,老夫追逐了一辈子真龙,东南西北,士农工商,也算略有所得。
江南这群人,翻来覆去,换汤不换药,不论他们说的多好听,思考的多认真,个体无法跳出江南的桎梏,终究改变不了根本。
无法用天地格局看待江南,注定失败,黄宗羲、陈子龙、瞿式耜、马世奇、堵胤锡等等,他们是江南的英雄,史册的悲剧,人类的唏嘘。
没有他们,士绅不知道上位有多伟大,没有他们,百姓不知道上位多神圣,没有他们,后人不知道上位多圣明。
没有他们,新朝百姓不会珍惜江山,没有他们,民族不会团结,他们,史册中必不可少的一页,天地之主的踏脚石。”
啪啪啪~
秦大成用力鼓掌,“牛东主果然悟道。”
“嘿嘿,谋事嘛,先谋乱,后谋定,策动、放纵、蛊惑、引导、驱使、笼络、降服…历朝历代都躲不过这些步骤,上位一开始就在控局,把改革融入权争,融入割据,融入时间。圣人大道在前,老夫萤火之光,秦将军就别笑老夫了。”
“可不敢笑,秦某真的佩服,牛东主至少是看明白了,秦某却是听明白了,这其中的差距一目了然。”
“这么美妙的事,老夫也想听,秦将军是有福气之人。”
“秦某被你说不好意思了,牛东主估计黄宗羲会怎么做?”
“他会火速与松江、常州两府合流,但也不会迎接崇祯皇帝,大概会大力改革。”
“徐弘基和张献忠不担心吗?”
“不担心,两人也不会来攻,因为他们也知道,江南是分裂的力量。”
秦大成托腮点点头,“有趣,无聊。”
天亮了,苏州城灭火也很快,大街上到处是布。
这玩意不值钱,乱匪懒得抢,府库和钱府才是重点。
黄宗羲控制了,所以他一天就笼络了五万义士,马上发兵青浦。
秦大成和牛垧根本没提刘孔昭和汤国祚,因为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没战力,没粮草,家被踹。
根本不需要打,黄宗羲指挥战斗不行,眼光绝对六。
苏州出兵青浦的那一刻,刘孔昭和汤国祚就失败了。
但两人的结局完全不同,刘孔昭不甘失败,带人强攻,最后消失在混乱中。
汤国祚带着三万人回到他的老巢,在义士们赶过来之前,抢先一步掠夺了嘉定和太仓州的府库、银子。
那这两个地方就不会有义士了。
如此一来,他就控制了两县之地,派人告诉陈子龙和黄宗羲,他愿奉义士为主。
好…好吧~
十月二十一,黄宗羲控制吴江。
十月二十二,控制常熟,因为与张献忠对峙,昆山也被汤国祚控制了。
这样苏州府就成了黄氏兄弟与汤国祚平分。
就在这一天,无锡的马世奇师徒发动。
有苏州的蔓延,常州早人心散了,师徒俩一开始就声势盈天。
五千精锐,五万附属,一天一夜,占据武进、宜兴、江阴、靖江。
更绝的是,师徒俩还有两万水师。
这就不叫起事。
苏州和松江好歹换汤了,常州连汤都没换,仅仅是换了个联络人。
十月二十五,徐文爵派大军告诉马世奇,不去碰镇江,双方就相安无事。
当然不去碰,没那个实力。
现在,是义士们当家,是他们改革天下,带领百姓实现公平正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