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驻地如今的负责人是陈继业。
作为陆天明入山西时候的锦衣千户、不乡城负责人、分驻山东的总兵,陈继业从一开始就‘不务正业’。
他是将军,他也带兵,但他没打过一场战斗。
他是锦衣卫、是驻军,又在管理钱粮。
不在商号任职,但忠勇商号和太行商号很多事都由他来办。
不文、不武、不政、不商……四不像。
董成虎好歹属于亲军系统,陈继业乱七八糟什么都做,什么都不精。
陆天明前年搞定徐允爵,江北完全封锁,外海却需要深度合作,不用挑,陈继业就是为这种混乱情况而生的人。
对陈继业而言,他不过是在管理一个新的不乡城,比山西不乡城更大而已,且不需要管理具体事务,站门口辐射影响就行。
这事他熟啊,反着操作而已。
不乡城是为了赚银子,这里是为了撒银子,效果是一样滴。
他一人就能决定江南如何发展,只有产布、产丝,才能赚大钱,江南当然越来越多的布和丝绸,其他买卖根本活不下去。
郑芝龙留在岛上的裕国库也管理,买进卖出,疯狂收购江南的生丝和粗布,全力倾销盐铁、皮子和奶制品。
陈继业与江南士绅全是朋友,‘贿赂’一概不拒,给他点银子,他就高价收购你的布和生丝,回扣记账,再去买卖。
舟山完全没有前线的紧张,就是个超级超级中转站。
陈继业把买卖也做成了四不像,下面的掌柜不停‘举报’,逗得陆天明笑了一年。
掌柜们只管自己的账本进出,不到陈继业的位置,不知上面的策略,只知道这家伙贪墨了千万两白银。
导致陈继业成为头号‘佞臣’,探子和伙计往京城送的举报信能堆一房子。
奈何他还有三千直属武力,舟山又是行军法,陆天明不调走,下面也只能乖乖听话。
郑芝龙还留下五千水师,海船扛个炮整天耀武扬威,与江南和谐的气氛不合,也被陈继业踢到了嵊泗和南边的双屿岛,别影响老子做生意。
于时煌等人到舟山,看到的就是个超级仓库,之前烧掉的地方出现平整的空地,一排一排的仓库,民居都在山上。
三个港口密密麻麻的货船,水师战船不准停靠,爱滚那滚那,反正港口放不下。
舟山上的水手和力工来自闽粤、山东、朝鲜、倭岛,郑芝龙以前用的是跑船分红手段管理,陈继业当然不能照搬,赚工钱,又得防着他们监守自盗,不严厉不行。
郑芝凤对陈继业这泼皮还真没办法,若不是陈继业如此管理,也无法镇压这里形形色色的人,只能到岱山靠岸,单艘船去往舟山。
船只靠近东港,李素在船上看着南港不停有海船离开,对面的普陀山却非常安静。
“诸位,按户部的折算,八十里的舟山,商业能力是鲁豫两省总和,此地大约四十万伙计和家眷,理想中的海贸港啊。”
骆养性接茬道,“前年上位在普陀山停留,不准商业之事上岛,海船可以到普陀山避风,不允许建仓库。”
于时煌也瞥了两眼普陀山,“海贸大港中间夹着一个方外之地,确实有点碍事,一会问问陈继业。”
大船用了半个时辰才进入海湾靠港,陈继业当然来了,“欢迎诸位大人。”
众人在船上换了儒袍,于时煌一摆手道,“陈将军,你可是上位称赞过的商道人才,咱们看看你用了一年的轨道运输。”
“于大人谬赞,舟山的仓储运输方式完全是上位两年前设计,陈某只是听令做事。”
众人一起摆手,先看看再说。
如今整个东港都是硬土铺设,栈桥装卸是铁架、绞盘的吊桥,货物连地盘被整体吊起来,起重的四条铁腿在钢轨上滑到船旁边,吊入甲板,效率超快。
从栈桥出来的货也是直接吊到铁轮板车,顺着铁轨,人力轰隆推到仓库区。
铁轨直接铺到仓库内,整个仓库区都是来来去去的铁板车,以及此起彼伏的哨子声。
某些重型货物会用绞盘拉拽,所以运输看起来非常忙碌,稍微停留一会就影响来往。
众人在仓库下看了一会,对陈继业的管理点头表示不错,天津港和通州现在也是铁轨,刚用的时候,所有人都说糟蹋铁料,结果呢…谁用谁称赞。
通州的铁轨快到京城了,王徵的那个大铁牛也快能用了,用陆天明的话说,铁轨就是筋骨血液,什么时候通往每个府城,什么时候天下就连起来了。
众人跟随陈继业穿过仓库区,顺着山路到山顶,西港也是如此情形,整个岛都在忙碌,显得他们这群人十分碍眼。
史可法一指西边的水道,“陈总管,这里不过十几里宽,听说水深不过二丈,若把这里铺路,是不是舟山可以替代松江建省。”
“不可以!”回答的是于时煌,“杭州湾就是杭州湾,此处建省无法连通大江,无法连通黄淮,过于偏置。”
陈继业跟着点点头,“于大人说的不错,舟山与太湖圈的买卖就很受限,南京更无法涉及,这与魏国公没关系,地理条件局限死了。上位也不允许我们祸害其他岛屿,反正这里以后不会有这么大的运量。”
李素跟着问道,“陈总管,为何龙虎将军说江南要雪崩,你却认为崩不下了?”
“这不是陈某说的呀,是上位所言,舟山存在的意义,就是把雪崩化为雨水、把爆裂消匿于内部、把戾气转化为生机。”
“你说的是一回事吗?”
“不是,陈某说的是浙江和太湖,董将军说的是江北和南京。”
“那不还是一回事?雪崩难不成影响不到杭州湾?”
陈继业哈哈大笑,“买卖嘛,有进有出才是买卖,有来有去才是生意,上位两年前说过,什么时候舟山开始向江南倾销粮食,什么时候就算控局了。
陈某完全没明白是何意,想必诸位也不明白,过两天上岸看看就知道了,亲眼看到自己操纵了整个江南的形势,这种痛快很难明言。
上位是神,能预料一切事情发展,极致的富裕和贫困共存,极致的繁华和破败交织,很难形容,史册中没有的情况,诸位大人看一看,才能理解上位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