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狗哥的带领下,左治国穿过好几条弄堂,外面看着就是一个普通院子,其实里面别有洞天。
院子套院子,就像是走迷宫一样,左治国年轻的时候和他爸来过一几次,早就忘了去主屋的路该怎么走了。
他四处打量着这里,他爸当年就是倔,非要跟着黑风他们干,违背了龙叔的意愿,被赶出了双龙会。
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他爸自断一条手臂,有的时候还说了永远不会再来。
左治国现在只觉得讽刺,他是没办法了,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找不到那些东西的。
狗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径直带他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屋子。
屋子是里外间,外间坐着两个穿旗袍的女子,百无聊赖的摇着扇子嗑着瓜子。
现在外屋往里看,能看到四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人围着一个红木桌,正在打着麻雀。
狗哥让左治国等一下,他进里屋站在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面前,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者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了左治国,左治国点头打招呼,想进去被其中一个旗袍女子挡住了。
“大爷,龙叔还没发话呢,您得在这里等着。”
左治国脸色不太好看,使劲推了一下扇子,发现自己根本就推不动。
女子的身体都没有动,脸不红心不跳,仿佛没有用力一样,左治国瞬间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这两个不是普通人,她们身上功夫了得,长的精致身体又好,这就是道上所说的天之骄女。
平日里是服侍左右的婢女,危急时刻就是挡子弹挡刀枪的,一辈子只忠于一个主人。
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懂得享受,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念及旧情?
就在左治国胡思乱想的时候,狗哥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
“治国老弟,龙叔还有几把牌,等打完了见你,让我先带你在园子里转转。
园子里新来了一个厨子,是做川菜的,那味道可是一绝,我今天就带你尝一尝。”
左治国心下一喜,龙叔这么客气招待他,是不是就说明对他是另眼相看的?
那他的事情不就十拿九稳了吗?林月那个死丫头要倒大霉了。
他喜滋滋的跟着狗哥去了另一个院子,厨子就在露天炒菜,院子里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左治国被香味吸引,几步走到一个大锅前,看着一锅清香麻辣的牛蛙,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厨师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
左治国没抬头看人,直接让人给他盛一碗,找了张空桌子就大快朵颐起来,完全忘了医院里的蒋梦淑。
蒋梦淑这边有了护工之后,蒋伟民和李燕妮就直接回家了,再没有出现过。
护工照顾的很周到,可态度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想聊天对方都不搭话。
隔壁床的老太太羡慕的看着她,“还是你儿子孝顺,给你找了专业的护工,听说这护工有经验,很抢手的。”
蒋母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这样的孝顺她宁可不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还想偶尔撒撒娇装装疼,看蒋父和儿子为她着急的样子。
蒋父也真是的,都出去大半天了还不回来,他就不知道自己会觉得孤单吗?
蒋母试着动了动身体,她很想坐起来看看外面,可刚一动就扯到了伤口,疼的直吸冷气。
她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天花板。
这时候有几个人又推着一个病床进了病房,躺在床上的女人咿咿呀呀的喊着,“好疼啊,疼死我了,国平,你快让医生想想办法啊,我都要疼死了。”
蒋母听到这个名字,瞳孔猛地一震,国平,是她认识的那个国平吗?
她平躺在病床上,看不到对面床的情况,只能伸着脖子想要看清楚对面人的脸。
她只看到一个宽阔的背影走了出去,没有看到脸。
一定不是徐国平,那女人听声音像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徐国平都快五十岁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年轻的妻子?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每天都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
她妈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爸经常不在家,爷爷奶奶把她当宝贝,什么都由着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买什么。
徐国平和他们是一个大院里的,从小就跟在她身后对她言听计从,大院里的人都以为他们长大了会结婚。
蒋母也是这样以为的,因为徐国平对她太好了,每天都陪她上学放学,家里带的好吃的都给她吃,零花钱都用来给她买东西。
两个人到了青春懵懂的年纪,拉拉小手都觉得心跳加速,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徐国平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蒋母还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初吻,徐国平感动的泪水哗哗的流,还发誓一辈子不辜负她。
结果就在蒋家被抄家的第二天,徐家就草搬离了大院,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蒋母从最初的担心到怨恨到心如死灰也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就拿着包袱下乡了。
蒋母激动的内心恢复了平静,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后面那个被叫国平的男人又进了房间,那个女人刚才来静悄悄的,男人一回来又开始喊疼。
“国平,我好难受,你快给我看看,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隔壁床老太太冷嗤一声,“听听这矫揉造作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生孩子呢。
刚才躺在那里屁都不放一个,现在男人一回来就咿咿呀呀的,我一副狐狸精做派。”
蒋母没有回她的话,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那种感觉很难受,心还会一抽一抽的痛,就像是阴沟里的杂草,遇到阳光就会疯狂生长。
“小曼,你的脚只是扭伤了,没有断,养几天就好了。”
这声音又让蒋母瞳孔紧缩,这是她听了二十年的声音。
林小曼委屈巴巴的咬着唇,“国平,肯定是医生搞错了,我的腿肯定是断了,你要是不娶我,我这辈子就完了。”
徐国平皱眉,“小曼,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是把你当妹妹,我们年纪差这么多,在一起不合适。
我已经通知你哥了,他明天就回过来接你回去。”
林小曼一听徐国平要赶她走,眼眶马上就红了,“不要,我不回去,我就要嫁给你,你要是不娶我,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她从小就喜欢徐国平,做梦都想嫁给他,她听说徐家人要给他相亲,就马不停蹄的跑来了。
结果就在相亲的地方和那个女人打起来了,她被推倒扭伤了脚。
她以为自己的腿断了,这样就能趁着这个机会赖上徐国平,让徐国平娶自己,没想到就是点儿轻伤。
徐国平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心里还是有一些感情在的,只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疼爱,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小曼,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要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你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别人,首先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其次这话对我没有用,我不会娶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小曼听着这么决绝的话,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徐国平,你真是太过分了,我一个女孩子都这样追你了,你还是无动于衷,你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
徐国平嘴角抽了抽,这种传言他已经听了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做过解释。
他总不能见了谁都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那样人家会觉得他的精神有问题。
林小曼见徐国平不解释,心里堵的慌,说出来的话也就有些伤人,“徐国平,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自私,你就不为你父母想想吗?
别人家的孙子都结婚了,你婚也不结孩子也不生,别人都怎么议论你的知道吗?说你心理有病,说你是变态,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上赶着追你,你还拿上乔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你凭什么拒绝我?”
“啊......”
她的话让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接着就是倒吸冷气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徐国平耳根子都红了,被一个可以做自己闺女的女孩子指着鼻子骂,还真是挺丢人的。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正好把话说清楚了,“小曼,你说的对,我这个人就是有病,我自己知道,所以我索性不结婚不去祸害别人,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至于你,我从来只把你当成是妹妹,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和行为,你也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林小曼紧咬着唇,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她是女孩子,她也是要面子的,这都追了好几年了,就算是块冰也该融化了。
结果这个徐国平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任凭她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成功,她甚至还给他下过药。
药效上来的时候,徐国平肉眼可见的有了反应,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可他硬生生把自己的大腿扎破了,一个指头都没碰自己。
因为这事她哥还狠狠的骂了她一顿,把她赶出了上京,这次她是偷偷跑回来的,被抓住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国平,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哥说过你喜欢的人嫁给了别人,你是受了情伤所以才不愿意结婚的。
可你不该为了个女人水性杨花的女人就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啊,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我什么愿意做,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徐国平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林小曼,不许你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指责别人?
我结不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的自由,我不需要听你的,我也不会听任何人的,谁都不能替我做决定。
还有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以后你要死要活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和你哥说过了,如果他还是管不了你,他那个朋友我也不要了,你们以后谁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林小曼整个人都傻了,徐国平还是第一次这么凶的和她说话,他就算再生气,也从来没有凶过自己。
是因为她骂了那个女人,那个抛弃了徐国平嫁给别人的女人,他为了那么一个女儿凶自己,还说以后都不管自己了。
林小曼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心里越想越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徐国平,你为了那个女人凶我,你居然为了那个坏女人凶我,她就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林小曼!”她的话还有说完,就被徐国平厉声打断,“我再说一次,不许你这么说她,我言尽于此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蒋母躺在床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原来徐国平遇到了让他心心念念过年难忘的女人,怪不得当年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滑落,在那些黑暗无边的日子里,她和徐国平纯洁的感情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
没想到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徐国平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她当初主动拉他的手,主动亲他,在他眼里都是笑话。
蒋母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伸手去够柜子上的水杯,结果手太用力了,水杯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护工现在不在,蒋母又起不来,所以只能忍着口渴等护工回来,这一刻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陷入内心的无比焦灼中不能自拔。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同志,你是要喝水吗?需要我帮忙吗?”
蒋母咬着唇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希望徐国平看到她现在狼狈无助的样子,不想让那些美好的青春回忆蒙上污点。
徐国平见对方不想理自己,把水杯捡起来放柜子上就回到了林小曼的床边。
“蒋梦舒,你的家属在不在?你的住房费用不足了,让你家属赶紧去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