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叶明正带人熔铸铅板。滚烫的金属液浇进模具,制成一个个碗状护具。
\"戴在脸上,铅能阻隔毒雾。\"他示范着将铅碗扣住口鼻,眼睛部分镶着打磨极薄的水晶片——这是拆了府库所有锡器临时改的。
沈清将梅子酒蒸馏提纯,与醋和硝石混合成淡紫色液体。\"每人发一小瓶,毒雾中每隔一刻钟含一口。\"
黄昏时分,安阳城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百姓们戴着滑稽的铅碗面具在街上穿梭,像一群沉默的金属怪物。叶明站在北门瓮城上,看着第三波毒雾撞在浸满醋液的棉被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他们停在了弩箭射程外。\"顾慎调整着新制的三弓床弩角度,\"但我们的投石机够不着。\"
叶明摩挲着那半块铅板上的符文。突然,他指尖传来细微的凹凸感——是阴刻的北燕文字!\"这不是普通铅板...\"他猛地拽过沈清,\"你看这像不像...\"
\"火炮的膛线图!\"沈清眼睛一亮,\"那老东西偷了我们的技术去讨好北燕,却留了手!这上面标注的缠距是错的!\"
远处北燕军营突然响起号角。绿雾中缓缓推出十门形似南山火炮的金属怪物,但炮口却装着漏斗状的奇怪装置。
\"毒雾炮!\"叶明心脏狂跳,\"准备湿沙袋!所有铅碗再检查一遍!\"
第一发毒弹呼啸而来时,其其格正蹲在箭垛上调整弓弦。炮弹在城门前炸开,不是预想的毒雾,而是黏稠的绿色液体,瞬间腐蚀出三尺深的坑洞。
\"是酸弹!\"沈清大喊,\"铅碗防不住液体!\"
叶明夺过令旗:\"放弃外城!全部退守瓮城!\"他最后看了一眼在毒雾中渐渐融化的北城门,那上面还贴着去年元宵节百姓们剪的镇邪窗花,如今正一片片变成焦黑的灰蝶。
毒雾笼罩的第三日,瓮城内挤满了逃进来的百姓。
叶明蹲在临时搭建的粥棚前,看着锅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存粮快要见底了,而北燕军的包围圈正在收紧。
\"大人,南墙根又倒了三个。\"老赵佝偻着腰过来,铅面具上全是水汽,\"沈先生说...是铀毒入肺。\"
叶明望向临时医棚,沈清正在给一个孩童扎针。
孩童母亲的红嫁衣在灰暗的瓮城里格外刺眼,让叶明想起三天前那场被迫中断的婚礼。
\"顾慎呢?\"
\"在箭库。\"老赵压低声音,\"世子打算带死士夜袭。\"
叶明猛地起身,撞翻了粥勺。滚烫的米汤溅在他手背上,立刻鼓起几个水泡。
他没觉得疼——比起城外日夜不停的哀嚎声,这点痛算什么?
箭库里,顾慎正在磨一柄短刀。见叶明进来,他头也不抬:\"别劝我。\"
\"没打算劝。\"叶明从怀里掏出一卷油布,\"赫连刹的毒雾炮结构图。\"
顾慎猛地抬头,刀尖在拇指上划出道血口。
叶明展开油布,上面是依据铅板符文反推的图纸:\"他们改进了炮膛,但忽略了后坐力缓冲...这里,\"
他指向炮尾一个奇怪的角度,\"每次发射都会产生裂缝。\"
\"所以?\"
\"所以第三次发射时...\"叶明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需要有人把这个送进炮管。\"他从袖中取出个铜球,表面布满尖刺。
顾慎接过铜球,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是?\"
\"铅粉混合硫磺。\"叶明嘴角勾起,\"专门送给铀矿的礼物。\"
门外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其其格端着的药碗砸在地上,褐色药汁浸透了她的鹿皮靴。\"我也去。\"
她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叶明看着她红肿的手指——这三天她做了上千支箭,每支箭尾都缠着浸过药的布条。\"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子时三刻,北燕军营飘起诡异的绿色雾霭。顾慎带着十二名死士匍匐前进,每人腰间挂着三个铜球。
叶明站在瓮城箭楼上,透过铅碗水晶片看到他们像一群黑豹没入夜色。
突然,北燕哨塔亮起火把。叶明心脏骤停——顾慎他们离毒雾炮还有百步距离!
\"放箭!\"他嘶吼。
其其格率领的弓弩队同时松弦。特制的鸣镝箭呼啸着划破夜空,箭尾药布在空气中燃起蓝火,将毒雾短暂驱散。
顾慎趁机跃起,短刀划过第一个炮手的喉咙。
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第三门毒雾炮炸膛时,崩飞的碎片在绿雾中划出耀眼的火花,瞬间引燃了堆积的铀矿石。
冲天而起的绿色火柱照亮了整个战场,赫连刹的白狼旗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撤回来!\"叶明对着传声筒大喊。但只有五道身影开始回撤,其余的都永远留在了那片绿火地狱里。
顾慎是最后一个爬回城下的。他的铅面具已经碎裂,露出半边灼伤的脸,手里却紧紧攥着个沾血的布袋:\"赫连刹的...军令...\"
叶明刚接过布袋,顾慎就栽倒在地。其其格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扯开他焦黑的衣襟——胸口有个发着蓝光的掌印。
\"毒狼掌...\"她声音发抖,\"活不过三日...\"
临时医棚里,沈清将最后一点梅子酒滴在顾慎伤口上。酒液与蓝光接触时发出滋滋声,腾起带着腥味的白烟。
\"没用。\"沈清颓然坐倒,\"铀毒已经...\"
叶明突然抢过酒坛,仔细嗅闻残留的酒香:\"这不是普通梅子酒!\"
他掰开顾慎的嘴灌入最后几滴,\"里面有...白鲜皮的味道!\"
沈清猛地抬头:\"北境解铀毒的古方?\"
门外突然传来骚动。芸娘扶着墙踉跄进来,手里捧着个粗陶罐:\"大人...这是我偷偷藏的...\"
她揭开盖子,里面是半罐青黑色的膏药,\"当年'毒狼'给我解毒用的...\"
沈清沾了点膏药嗅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有铀矿粉!\"但他眼睛却亮了,\"配白鲜皮正好能中和毒性!\"
叶明看向奄奄一息的顾慎,又看看同样虚弱的芸娘。城外的绿火还在燃烧,映得每个人脸上鬼气森森。
\"赌一把。\"他抓起药罐,\"老赵,把地窖里那桶酒精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