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可一定要撑住啊…”温瑶拿着湿帕子,一边“啜泣”着给傅韶景擦脸,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抱怨,“装病好无聊!还要应付那些太医!那个张太医的胡子好长,我好想给他涂点‘笑春风’…”
傅韶景闭着眼,强忍着脸上被掐的痛意和想笑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忍着。”
就在这时,管家在门外禀报:“王爷,王妃,长公主殿下…前来探病。”
温瑶和傅韶景同时一凛。这混世魔王怎么来了?
温瑶立刻进入状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快请…快请长公主殿下进来…”
门被推开,长公主一身华贵的宫装,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带来一阵浓郁的香风。
她目光先是扫过床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傅韶景,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惋惜,随即目光便落在了床边的温瑶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兴趣。
“哎呀,信王妃,真是辛苦你了。”她走到床边,假惺惺地叹道,“信王这好好的,怎么遭此大难?真是天妒英才啊!”她说着,竟伸出手,想去摸傅韶景的脸!
温瑶心中警铃大作!这女人想干嘛?她眼疾手快,一把“悲痛欲绝”地扑到傅韶景身上,正好挡住了她的手,哭嚎道:“王爷!您醒醒啊!您看看谁来看您了!是长公主殿下啊!”她一边哭,一边暗中狠狠拧了傅韶景的胳膊一下。
“……”傅韶景疼得差点破功,只能强忍着。
长公主的手僵在半空,看着温瑶哭得“情真意切”,也不好再伸手,只得讪讪地收回。她转而看向温瑶,笑容带着深意:“信王妃节哀…哦不,节哀顺变…瞧本宫这嘴。对了,本宫听闻王妃在猎苑,一盆‘化骨神水’惊退刺客,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那‘化骨神水’,是何等神物?可否让本宫开开眼界?”
来了!果然是为了这个!温瑶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悲戚,抽抽噎噎地道:“回…回长公主…哪有什么神水…不过是臣妾情急之下,胡乱喊的…就是…就是普通的净手水罢了…”她说着,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净手水?”傅明华显然不信,眼神更加玩味,“王妃莫要谦虚。能吓退亡命刺客,岂是凡水?莫非…是信王殿下从西北带回的什么秘药?”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床上。
温瑶心中暗骂,这女人果然难缠。她正想着如何搪塞,忽然灵机一动,拿起床边小几上一个空了的药碗(里面残留着傅韶景喝的真正汤药的渣滓),带着哭腔道:“殿下明鉴!若真有神水,臣妾早就给王爷用了!您看,王爷喝的药…都是最苦最寻常的方子…呜呜…太医说…说王爷中的毒极其霸道…恐怕…恐怕…”她哭得更加“伤心欲绝”,仿佛傅韶景下一秒就要咽气。
傅明华看着那空药碗里黑乎乎的药渣,再看看温瑶哭得梨花带雨、不似作伪的模样,又瞥了一眼床上气若游丝的傅韶景,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几分。看来是真不行了?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唉,真是天妒红颜…”长公主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也懒得再待下去,“王妃好生照顾信王吧,本宫改日再来看望。”说完,带着一阵香风,施施然离开了。
送走这尊瘟神,温瑶立刻收住眼泪,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没好气地推了推装死的傅韶景:“喂!人都走了!别装了!胳膊都被我拧青了吧?活该!谁让你招蜂引蝶!”
傅韶景睁开眼,看着温瑶气鼓鼓的样子,眼中带着一丝笑意:“…王妃泼水退敌,智斗长公主,辛苦了。”
“哼!知道就好!”温瑶白了他一眼,随即又皱起眉,“不过,沈家和太子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他们真信了?”
傅韶景坐起身,眼神幽深:“信不信,他们都会动。放出我‘重伤’的消息,就是逼他们动。不动,他们寝食难安。动了…就会露出破绽。”
果然,如同傅韶景所料,信王“重伤垂危”的消息放出去第三天,一条更隐秘、更歹毒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京城权贵圈中悄然蔓延开来。
流言的核心,直指猎苑刺杀!内容极其耸人听闻:
信王傅韶景,功高震主,心生不轨!秋狝刺杀,实乃其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有二:其一,借遇刺重伤博取陛下同情,洗脱刺杀陛下的嫌疑;其二,暗中指使刺客行刺陛下,嫁祸太子,意图谋朝篡位!那三名被诛杀的刺客,不过是信王抛出的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此刻“重伤垂危”的信王本人!
流言有鼻子有眼,甚至“分析”了信王为何要嫁祸太子——因为太子曾对其王妃温瑶有意,信王怀恨在心!更“揭露”了信王在西北拥兵自重、铲除异己的“铁证”!
一时间,朝野震动!原本就因猎苑刺杀而疑云密布的京城,瞬间被这则指向性极强的流言点燃!无数道或惊疑、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了那座紧闭大门的信王府。
皇帝震怒!下旨严查流言来源!但流言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查无可查。
东宫。
太子听着心腹汇报流言的发酵情况,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好!太好了!傅韶景!这次看你怎么翻身!弑君篡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父皇再信你,也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沈国舅府邸。
沈国舅品着香茗,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水,终于浑了。这‘玄底金蟒’,该亮出毒牙了。安排下去,把‘那东西’…送到该送的地方去。”
信王府,书房密室。
傅韶景看着石磊呈上的、关于流言内容和传播路径的密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冰寒。他手指点着密报上几个关键的名字——几个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与沈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御史和清流文人。
“终于…忍不住了。”傅韶景的声音冰冷如刀,“玄底金蟒…这次,本王要亲手拔了你的毒牙!”
他看向旁边正拿着小秤杆、专心致志配着某种药粉的温瑶,眼神柔和了一瞬:“瑶儿,明日,随我入宫。”
温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里面是淡金色的粉末:“解药配好啦!保证药到‘毒’除!王爷,您就瞧好吧!”
翌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悄然驶入宫门。
车内,傅韶景一身亲王常服,面色依旧带着刻意营造的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隺初醒。
温瑶则穿着王妃规制的宫装,端庄娴静,只是袖袋里鼓鼓囊囊,藏着那瓶名为“金鳞粉”的“秘密武器”,以及几样以防万一的“小玩意儿”。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皇帝高坐龙椅,脸色阴沉,眼底是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
下首,太子脸色惨白,眼神躲闪,强作镇定。沈国舅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几位核心重臣分列两侧,神色各异。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参见陛下”傅韶景带着温瑶,一丝不苟地行礼。
“平身。”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落在傅韶景脸上,带着审视,“信王,你身子可好些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可是惊扰了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