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终于卸下了冬日的锋锐,变得柔和而潮湿。风带来的生机令光秃的树枝破开枷锁,发出绿芽,街上那来来往往的人都褪去了沉重的冬装,春所带来的活力正点燃着这寂寥的街道。
早晨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但多了许多学生们欢脱的声音。
又是一年开学季,作为老生的云邈带着一些唏嘘的看着校门口许多提着大包小包的同学,不由得感慨,还好自己申请了走读,而且,也从新生变成了看着别人满身大汗的老生。
云邈想着这些天的经历,没想到经历这么多,归来仍是大学生。
刚开学的第一天大多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所以当天的任务不重,不过就是跑来跑去在开没有意义的会,直到中午才有机会喘口气,去补充那些被浪费的能量。
云邈静坐在食堂里,看着饭盆里那老几样饭菜,长叹了一口气。
还没吃几口,自己的眼前就被一个人伸来的手机屏幕挡住了。
那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照片,云邈仔细打量着那张照片,依稀看出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朦胧夜色中,那男人提着大包小包,好在旁边的路灯够亮,能看清那男人的侧脸以及服饰。
“……?”
这好像……是我?
等一下?这地方是……?
云邈顿了顿,把嘴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饭咽了下去。
他抬眸看去,眼前人那潮流的样子怕是不太熟悉,项链手链戒指耳钉还带上了一整套五金饰品。
看着云邈抬起头来的沈慕白阴阳怪气道:“呦,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忙人,云某人吗?这张照片,认识在哪里不?”
还没等云邈大脑转过来,他的身旁的空座被另一人霸占,还自来熟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人笑眯眯道:“hi~许久不见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嘶……”云邈拿起手机,尬笑几声:“这张照片…这是在……啊,我不知道呢。这里的那个人,怎么,似乎,有点像我?”
“别装傻啊!”
沈慕白大马金刀的坐在云邈对面,“不错哦,小云总。你在哪里发财啊?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我怎么不知道啊?这地方,不是谁都能住的起哦。”
云邈看着这照片,这场景,不就是在自己住的那小区楼下嘛,而且自己这时候……好像是从训练营回来的那天,大包小包的……
都当面问了,再也没办法混过去,“…这,这是谁拍的?又在什么时候拍的?”
“啊,你终于回忆起来了是吧。”
沈慕白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像是一位即将揭露真相的侦探,“这照片是我六叔发给我的。他可和你住一个小区呢,这是他散步的时候拍的,毕竟,住在这种小区里,怎么会有人一个人大包小包的拿东西呢。昨天发给我看的时候,我还纳闷了呢,你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怪怪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是现在,经过我们缜密的推导,我得出来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沈慕白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用力地握住了云邈的手,压低声音道:“兄弟,缺钱不丢人,做做兼职,总会有的。但是,卖身就有点不太好了,年轻人,身体重要。”
“啊???”
云邈表情有点怀疑人生,更怀疑沈慕白的脑子有没有坏了,虽然他出入这种高档小区确实有点怪。。
没等云邈从上一句话里回过神来,他依旧一本正经的开口:“缺钱就和我说,我也是小有家资的。所以,你是不是被四五十岁的婶子包养了?实话实说就好,没人会笑你。”
此话一出,云邈的脸色更加便秘。旁边的时深倒是捂着肚子笑岔气。
那块楼盘对沈慕白来说,他肯定是觉得一般的,那也是他六叔养老的其中一栋楼罢了。但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好几个阶级的鸿沟了。
更何况还对一个普通的没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沈慕白看云邈没有说话,还以为真是戳中了云邈的痛处,他语重心长的说教着:“这碗饭可没那么好吃,虽说吃的是青春饭,过了这个年纪就没有了,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所以,这种东西还是得靠自己,别人的还是假的。”
云邈叹了一口气。
唉,完了,就小白这脑子,一根筋的样子,还以为自己说对了。
如果不和他解释清楚,他什么都想不明白的。
云邈抿了抿唇,“和你想的不一样,这房子是我对象的。我现在在和他同居而已,不用这么担心我的。”
“对象?!”沈慕白惊呼一声,两眼放光:“我靠,你什么时候谈的?!脱单不说?你哪里找到的有钱姐姐?行啊~艳福不浅啊~什么时候带嫂子出来给我们见见,我请她吃饭!”
“这…不太方便见面。”
“为什么不方便?你还金屋藏娇上了?”
时深一针见血道:“因为你嫂子是男的,男的,懂?”
“…男的?”
“………………”
“男的?!”
沈慕白看着云邈点头的模样,大脑突然宕机了。
特别是他那一声叫的还挺大声,被吵到的个别同学都侧目过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半晌,沈慕白点头,“…也行。那就是男嫂子呗,这有啥的。幸福就好,喜欢本就不分性别。我鼓励你勇敢追爱!但是,这会不会…?”
猛的,他反应过来,一切的东西仿佛在脑海里都串到了一起,突然,他发现缺了最后的一块拼图,不善的眼光突然看向时深,最后发现,根本忍不住,站起来推了时深一把,“你小子是不是早知道这一茬?不和我说?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瞒着我??所以那男嫂子到底是谁啊。”
时深轻笑一声,“你说是谁?还能是谁?那嫂子咱俩都见过的。”
“……谁啊?”沈慕白有股不祥的预感。
时深示意着:“之前万圣节咱们一起出去玩的那个,很拽的那个。还总是来我们学校门口接他的那个。”
“…………”
沈慕白的记忆不算特别好,也有点脸盲。但是,他有个特点是能记住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
所以,他记住了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别校学弟。
他怔怔的看着云邈,“什么时候…早就开始了?”
“不是,只是这个寒假才开始而已。在一起没多久,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同性还是太少了。所以我想等关系确定后再和你们说,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们。”
沈慕白呼吸逐渐加快,他一开始做好了云邈被包养的准备,但显然,他的准备做少了。
他快步走到云邈身边,“你真看上他了?!”
“他对你哪里好了??”
“你就跟他了?!”
这三句质问,声音都带着颤抖。
十分不可置信。
“那你们同居,是合租?还是怎么样?aa?他也是个学生,总不能是他买的房子吧?”
云邈揉了揉额头,“嗯…是他自己的房子。他说不用我给租金,所以我就干干家务什么的。”
此话一出,沈慕白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开口的声音都破了音:“我的天!你给人家当免费保姆?!你是不是还要免费…陪他…!”
“掉价!太掉价了!那人,除了脸好看点他有什么好的?我一直看他都不顺眼!”
沈慕白心脏钝痛,大脑开始缺氧,甚至开始呼吸不上来。
“我特么的还宁愿你被包养,这样至少还有钱拿!你现在什么都捞不到,看人家眼色生活,还免费了!?天呐,家庭主妇的下场有几个是好的??”
云邈立马注意到沈慕白的状态不对劲,站起身扶着他:“你冷静一下!冷静!慢慢呼吸!这事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啊!”
“这还不严重!你要是缺钱,我也能养你,我还能供着你!都不会让你干家务,甚至更不会——!”
话还没说完,沈慕白双眼一翻,人直直的往后倒去。
他是安静了,周围人尖叫起来了。
“有人晕倒了!!”
“来个人帮手!”
“快送去医务室!!”
而到了医务室。
校医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将轮流将沈慕白背来的两人阴阳了几句:“咋了同学?第一天怎么就进校医室了?太少见了。”
直到将沈慕白放在病床上给那医生上下检查了一番,“没事,就是普通低血糖,只不过加上呼吸性碱中毒晕倒了而已。症状没有很严重,我给他装杯葡萄糖,等他醒了就好。沈同学身体很好,他也是医务室的常客了,只不过他只是经常带体育训练受伤的同学过来。真的是奇怪了,这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他这么大反应啊。”
云邈与时深两人互相看看,但都没说话。
校医看到这幕也懒得问了,“你们现在可以先陪着他,反正刚开学就进医务室的人也没几个,换成平常我就要赶你们俩走了。”
时深肩膀轻轻碰了云邈一下,“你惹出来的事,他还真是个少爷,也是有点脆弱了,我没想到还真有人能被气晕的。”
“我的锅,我的锅……”
当然,沈慕白身体确实好,没过十几分钟便清醒起来又吱哇乱叫了。
…………………………………
“哇,他到底是谁啊?”一女同学看着不远处高挑的身影嘀咕着。
“不知道诶。”
“我记得上学期好像有见过他,他到底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姿色的男人?”
“哎!再好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那么多美女,他头都没回过,多半是弯的,算了,别管别人了,快点快点,我们不是要去排队抢号吗?再晚了那个店又开始排长龙了!”
“也是,吃饭要紧!帅又不能当饭吃。”
“………”
祁枫站的位置挺偏,但他的气质在这里,依旧像是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虽然下课放学的时候声音很嘈杂,可那些人的议论,他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直到他感受到云邈的气息后,面上的表情才放松不少。
只是这时出来的云邈,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那男人祁枫看着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但看着两人哪怕走到他面前,那男人搂着云邈肩膀的手依旧没松开。
好像是,云邈的朋友?
哪怕想到这个,祁枫面上的不爽也没压下半分。
那刚放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沈慕白凑上前去,“哟!就是你泡我兄弟是吧?怎么,你很牛叉吗?连个招呼都不打,知不知道他以前是谁罩着的,快跟哥哥介绍一下你。”
“?”
云邈轻咳一声,将沈慕白搭着的手放了下来,他站在两人中间指着祁枫珍重道:“这是我的,爱人。他叫…”
听到这句话,祁枫冷淡的表情才缓解了一些,主动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道:“祁枫,幸会。”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突然有这一幕出现,但听到云邈开口的那一句爱人,竟鬼使神差的…心情有点好。
沈慕白大大方方的将手伸出,“沈慕白。以后叫我白哥就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俩谈了,我总要帮我兄弟把把关,你以后敢对他不好,你小子死定了。”
其实沈慕白是有点不开心的,但想了想,云邈能把这么重要事和他说了,还愿意珍重的介绍他们,心情又好了不少。
虽然语气故意凶了点,但其实云邈幸福就好了。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祁枫低头瞥了一眼沈慕白伸出的手,看在云邈的面子上才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随后抓起云邈,“人我带走了,今日有急事,叙旧改日。”
“诶等等?什么急事?我怎么不知道?”云邈还没等到回答,等到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头盔。
还没再等沈慕白反应过来,就只剩摩托车的尾气了。
“我去…这小弟弟,也太霸道了吧。真是我讨厌的性格。”
“不行,这门婚事,我还是不太同意…云邈肯定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