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突然轻笑出声:\"对了,记得提醒工匠们,新宫殿的御史台要修得格外宽敞...\"他摩挲着案上竹简,那里静静躺着一份名单——全是今日被处决的兵痞们劫掠的物证。
冯异突然明白了:从昆阳到洛阳,这位主公从来不是靠蛮力取胜。他就像此刻案上的茶汤,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暗流涌动,不知不觉间就能涤荡污浊。
当夜,冯异在竹简上郑重刻下:\"蛟龙潜渊,终有腾云之日。\"刻完又赶紧抹平字迹——但他知道,主公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定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而刘秀正在拆开邓晨传来的信息,让他在洛阳筹备迁都时可以暗中培养势力,以备后用。
邓晨坐在密县衙门的后院,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百无聊赖地抛起又接住。
\"大人,京县和密县的降书都送来了。\"亲兵恭敬地递上文书。
邓晨连眼皮都懒得抬:\"放那儿吧。\"
仗打得太过顺利,反而让他提不起劲。京县县令开门投降,密县守军直接倒戈,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这哪像是乱世争雄?简直像是走个过场。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偷偷去长安见王莽的场景——那位穿越者同乡,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躲在深宫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历史必然性\"。
\"真给穿越者丢脸。\"邓晨嗤笑一声,可笑着笑着,嘴角就僵住了。
案几上摊开的是最新战报:刘秀在洛阳借杜诗之手整肃军纪,冯异彻底归心,一切都在按历史轨迹发展。
邓晨盯着竹简出神。
他做了那么多安排——提前让刘元避开小长安村,暗中派人保护,甚至特意叮嘱三个女儿不要随军。可最终,妻女还是死在小长安村乱战中。
\"历史就这么难改吗?\"他喃喃自语。
窗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邓晨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家书——小儿子在老家跟着祖父,总算平安无事。
\"罢了。\"他长叹一声,\"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让它走得顺些。\"
羊皮卷在案头泛着神秘的暗金色光泽,邓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在他眼中,这些图形自动组合成了一幅立体的人体经络图——单数行记录的是\"云手揽月\"的身法要诀,偶数行则对应着\"七星踏罡\"的步法变化。
\"有意思。\"邓晨嘴角微扬,指尖在羊皮卷上轻点三下,\"这分明就是个三维投影图,古人居然用二维线条来表达,倒是有几分拓扑学的意思。\"
他忽然起身,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脚下踏着奇特的步伐。体内真气如电流般沿着特定经脉游走,在檀中穴处形成一个微小的气旋。
\"大人又在练那个古怪功夫啦!\"白芷清脆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只见一道白色身影轻巧地翻过三丈高的围墙,裙裾翻飞间露出绣着白家徽记的软靴——正是武林世家白家的独门轻功\"踏雪无痕\"。
邓晨头也不回,反手一指点出:\"小丫头,又偷看本官练功?\"
白芷灵巧地一个后空翻避开指风,腰间银铃叮咚作响:\"谁偷看啦!我是来给大人送新配的养气丹...\"话音未落,她突然变招,袖中飞出三枚银针直取邓晨后心要穴。
\"暗器手法有进步。\"邓晨身形未动,右手在背后画了个圆弧,三枚银针竟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他转身时,银针已排成一个笑脸图案。
白芷气鼓鼓地跺脚:\"大人又用妖法!\"她可是白家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弟子,在江湖上罕逢敌手,可每次偷袭邓晨都像打在棉花上。
邓晨突然近身,修长的手指挑起少女下巴:\"这叫科学,不是妖法。\"他故意凑近,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香,\"白家千金什么时候改行当药童了?\"
\"谁、谁稀罕给你送药!\"白芷耳尖通红,慌乱间竟使出家传的\"流云掌法\"。这套掌法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此刻却被邓晨用一根手指就抵住了手腕要穴。
\"流云掌第七式'云卷云舒',发力时气走手少阳经。\"邓晨轻笑,\"可惜你檀中穴气息不稳,这招威力减了三成。\"说着在她腰间轻轻一点。
\"啊!\"白芷腿一软,整个人栽进邓晨怀里。她羞恼地发现,这个看似文弱的官员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连她家传武学的破绽都了如指掌。
院墙外突然传来咳嗽声。侍女尴尬地探头:\"小姐,水已经烧好了…”
白芷像受惊的兔子般跳开,却不忘回头瞪邓晨一眼,\"本姑娘是要当武林盟主的人!\"说完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墙头,临走时却把药囊精准地扔进邓晨怀里。
邓晨摇头失笑,打开药囊发现除了丹药,还有张字条:\"明日午时,老地方比剑!——输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条件!\"
他摩挲着字条上娟秀的字迹,忽然想起上月诗会上,自己随口吟诵的\"身无彩凤双飞翼\"下联,这丫头居然记到现在。看来白家这位小辣椒,是彻底栽在自己手里了。
远处树梢微微晃动,隐约传来白芷的嘀咕声:\"讨厌...怎么又脸红了...\"
邓晨斜倚在青瓦飞檐上,一腿曲起,手中酒壶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夜风拂过他的鬓角,带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这汉朝的月亮,倒是和两千年后一样圆。\"他自嘲地笑了笑,仰头灌下一口浊酒。喉间的灼烧感让他想起第一次穿越时的惶恐——那时他天真地以为,凭借现代人的智慧,定能扭转乾坤。
瓦片微响,一只黑猫轻盈地跃上屋脊,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邓晨随手弹出一粒花生米,那猫儿灵巧地接住,却不离去,反而在他身边蹲坐下来。
\"你也孤独?\"邓晨挠了挠猫下巴,\"我改变不了刘元母女的死,就像改变不了王莽注定败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羊皮卷粗糙的表面,\"两世为人,反倒被这死物教明白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