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的目光第三次掠过那部《九宫遁甲诀》时,终于在典籍最后几页,一篇名为“太虚问心阵”的最后发现了异常。
这篇阵法字迹迥异,字里行间,灵光内蕴,其中频繁出现的“震起巽随”、“离御坎济”、“中宫默守”等字眼,令他这位深谙武学医理与天地大道的高手,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因为通天阁也有奇门遁甲的手段,虽在这方面,他比不上甫岩的本事通天,但也算是深谙此道。
他将这些字分别记述下来仔细观详,许久,眸中忽然精光乍现,惊道:“震东属木,为肝胆;巽东南属木,为风,主疏泄通达;离南属火,为心与小肠;坎北属水,为肾与膀胱;中宫属土,为脾胃,斡旋四方……这岂不正是人身小天地与周天大阵的对应?”
他霍然起身,顾不得姿态,直接以指代笔,在身侧平整的泥地上迅速勾勒起来。左手画出标准的九宫八卦阵图,标注方位五行;右手则在一旁简绘出人体轮廓,标出主要脏腑与奇经八脉。
“震位起手,气发于肝,胆经为导,生生不息……”他念诵着口诀第一句,手指在左阵图的“震”位一点,随即滑向右图人体肝脏区域,并沿足厥阴肝经、足少阳胆经的走向虚划,“是了!这不是要人空想,而是将肝经、胆经的起始与运行,视作阵法中‘震’位的启动与延伸!”
“巽风随行,散于四肢百骸,通透无碍。”他的手指移向阵图“巽”位,又对应到人体,“肝气生发后,需如风般疏散,通达全身经络皮肉,这正是巽风之象!”
他越对比,心中越是透亮,语速也快了起来:“离火归心,神明自照……坎水润脉,上济心火……中宫默守,厚德载物……”每一句心法口诀,竟都能在这“阵图”与“人图”的对照中找到精确的映射!离火对应心经与心火,坎水对应肾经与肾水,中宫土德对应脾胃的运化与中枢平衡作用。
“这……”王言羽停下动作,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又恍然大悟的神情,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竟是一将奇门遁甲的布阵原理,完全内化到了人体修炼之中的内功心法!甫岩堪为天人,竟将人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当成了一座可以随时布设、随时运转的‘活阵’!妙哉,妙哉!”
他彻底明白了。这篇名为“太虚问心阵”,实际上却是甫岩这一脉的基础内功心法。
他长舒一口气,暗想换做沈月如这种不懂修行之人来看,恐怕究其一生,也难发现这是一部心法。不禁摇头长叹,暗赞甫岩的高明,若无其亲自指教,旁人想学彻他的本事,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三日后,在药力与王言羽的精心调理下,沈月如悠悠转醒,虽仍虚弱,但眼神已不复之前的涣散。
王言羽没有过多解释,将发现心法一事告诉对方,后者经过他的详细点拨,很快就已理解大半。之后数日,王言羽更是亲自引导,教他调息运气的方法。
沈月如悟性本高,又对阵法气机敏感。初时艰涩,但依照王言羽的指点去做,去感受时,身体经络产生了微弱却清晰稳定的规律脉动时,长久以来枯竭躁动的心神,如同被浸入一汪清冽甘泉,渐渐平静、滋润;那些往日强行记忆、杂乱堆砌的阵理知识,似乎在这种澄明的心境下,自动开始梳理、归类,变得清晰有序。
又过半月,他的气色逐渐好转,身上那股因过度耗神而生的虚弱萎靡之气渐渐被一种沉静专注、隐隐与周围环境气息相合的气质所取代。王言羽暗暗点头,看着这个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甫岩真人,他已隐隐感到,未来凭这位年轻人的本事,未来兴许会有极大的用处。
转眼又过一年。
幻月池中央石台上的杨晋一已然成了“土人”,头发变长了许多,身上积满灰尘,遥遥望去,就如泥雕一般死寂沉沉。
王言羽三人每日进洞探望,见他气息平缓,俨然一副正常入定打坐的状态,再无其他任何异样,不禁心中担忧,暗想莫非他真的陷入幻境走不出来了?沈月如请三人宽心,说过去成功经历幻月池的人,踏破幻境的时间最少也是三年。时间再久点的,用了足足十年有余。三人将信将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守候。
这一年多里,剑宗、般若寺和恶人谷曾多次秘密派人前来探望。
剑宗对杨晋一十分挂怀,每次前来,都为他们带来大量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空明和骆钦派人过来的目的,除了关心杨晋一,便是和王言羽就各自近期中原上的情况互相之间通个气。
过去一年中,回去云山门的丘丰被张天赐囚禁了起来。他原想劝张天赐回头,却没想对方将他打伤,然后便一直软禁在玉虚峰上,令他至今不能下山。
剑宗明白对张天赐良言相劝是没有可能的,随想与青衣门商量,要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向云山门复仇。然而青衣门施颐不知从何得知,当年“拐走”自己师妹的叶万池竟已回到剑宗,并且这夫妇两人如今正住在剑宗玉虚峰上。
这惹得施颐大发雷霆,当场回绝剑宗联手的建议,并挖苦剑宗,说他叶万池本就大逆不道,剑宗凭什么标榜自己正义凛然?还想去讨伐同样大逆不道的张天赐?嘲讽剑宗上下表里不一,令人作呕。另外,般若寺的主持空明,并未因净德的伤逝而大动干戈。他请剑宗不要冲动,毕竟要攻陷沧云山,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请够人手,从长计议。
如此一来,剑宗要寻云山门报仇的愿望也就彻底落空了。
五个月前,云山门不知因何,忽然集结大量人手去尧光州万关山,要找神王殿的麻烦。
双方针锋相对,大战一触即发。
原本以为神王殿必败无疑,却没想中州、济州和齐厄州的武林门派,不论正邪,竟全部站在了神王殿一方,尤其剑宗在这次冲突中,更是首当其冲,俨然已经和神王殿同一阵营,形成联盟。率部而来的杜原双拳难敌四手,终是铩羽而归。
一个月前,骆钦派人带来口信,说发现西海有妖王潜入了中原。此妖王隐匿了行踪,眼下不知去了何处。目前,他和空明正四下搜寻,想请王言羽的通天阁帮他们追踪一下这位妖王的行踪。王言羽遂写了一封书信,请来人将书信带回给沧州单城的日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