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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天光破开云层,将长安城高耸的城墙染上一道模糊的金边。

金光门下,人影稀稀。

晨风卷着护城河的水汽和城外驿道上的尘土,冷飕飕地就扑面而来。

时辰还早,但城门内外已集中了零星几点的车马行人,开启了一天的营生。

几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此刻就停在城门洞内侧的阴影里,避开了进出的人流。

车帘掀开,徐如卿率先走了下来,冻死鬼紧随其后。

作为大献之君,他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常服,通身的气度却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吴所为则是被两个精壮的伙计从另一辆车上连人带着轮椅一起抬下来的。

他今天特意换了身低调的深蓝色绸衫,尽管那口大金牙还是依旧扎眼。

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此处,只为了送一人远行。

“吁——!”

一阵略显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城门口的寂静。

三匹快马从城内疾驰而来,眼看着就要凑到徐如卿近前,冻死鬼连忙向前一揽手,那三匹快马的主人才猛地勒住缰绳。

骏马长嘶,前蹄腾空,带起一片尘土。

当先一人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穿着一身深青色六扇门飞鱼服,腰间挎着制式腰刀,正是新任的六扇门副教头,安仁。

他快步走到徐如卿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

“臣安仁,叩见陛下,前来送叶师傅出征!”

“安仁,你会不会说话,人家叶师傅不是出征,顶多算是出行。“

紧随其后的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年轻将领,一身玄黑色精铁鳞甲,走动间甲片铿锵作响,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的半张脸骸骨外露,从眉骨斜划至嘴角,既显可怖,又平添几分悍勇。

正是如今戍卫长安城的红叶军少将军,死不成。

见着徐如卿,他的声音洪亮如钟:“末将死不成,前来为叶师傅送行!”

“一个出征,一个送行,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没文化真可怕……”

最后下马的是个穿着紫色衣袍,身形吊儿郎当,背着个沉甸甸的包裹的家伙。

正是章百。

他朝着徐如卿作了个揖,瞥了冻死鬼一眼说道:“章百见过陛下,还有老头子。”

冻死鬼目光扫过三人,罕见地开口说道:“你们都来了,算是有心。”

“当然得来,叶师傅他不仅救了长安城,还替我与死不成解决了仙殖影响心智的问题,对我们有大恩,若不是老头子你拦着,我这次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出发!”

死不成罕见地没有和章百斗嘴,而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子鼎出后来,叶响竟会找到他们,通过地涌罔莲制造的蜃楼墟幻境,为他们制造心理暗示,将章百与死不成体内的仙殖之力暂时压制了下去。

尽管仙殖的反噬总会卷土重来,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受其折磨,无论精神,还是肉体。

说话间,一阵蹄声从金光门后方传来。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城门后方。

阴影中,叶响牵着一匹比人还高的骡子走了出来。

那是一头骨架粗大,浑身满是血痕的骡子,也是吴所为最爱的骡子。

它的背上套着一副全新的鞍鞯,后面还驮着两个鼓鼓囊囊的油布包,里面显然是吴所为精心准备的干粮和一些可能用得上的杂物。

骡子打了个响鼻,喷出一股白气,灰耳朵不耐烦地甩了甩。

叶响此刻换回了那身黑红劲装,披散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黑色布带束在脑后,露出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牵着骡子的缰绳,步履无声,衣摆随着脚步微微拂动。

“你们……怎么都来了?”

叶响有些哑然,他分明只和吴所为提到过自己计划出城的时间。

“怎么?叶大侠准备做好事不留名,就这么一走了之?”

章百双手抱胸,出声呛道。

与此同时,徐如卿也迈出半步,将手中那枚古老的青铜罗盘递到叶响眼前。

“叶师傅,戏道人千变万化难以捉摸。我当年的易容术也是从他那儿学来的,尽管只是皮毛,却也足以做到以假乱真,因此近一年我都在大献各处派人寻找可以克制之物。“

“这‘定魂盘’,便是近几个月我们从一处老仙身上获得的人级仙遗,可鉴人身份真伪,只需你在想要测定的人面前默念他的名姓,便可发动。”

“若是那人的身份有伪,定魂盘就会偏移,你自然也就知道这人可能是被人冒充的了。“

“比之你手上戴着的,能够隐蔽修为气息的罔闻骨,定魂盘只有发动时才会产生副作用,它会吸取你的血肉,从手部开始,若是长时间使用,你的手掌会被他吃掉。”

叶响的目光落在那个陈旧冰凉的青铜罗盘上。

他沉默片刻,没有客套太多,从徐如卿手中接过了罗盘。

罗盘入手沉重,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感,仿佛能渗入骨髓。

表面的铜锈摩擦着指腹,留下粗糙的触感。

“说起来,如果每次相见都要互相确认身份,似乎这种手段有点繁杂了。“

“不如,我们想个只有我们这群人知道的暗号?以后就以暗号相互确认身份?”

吴所为提议道。

众人点头,都觉得吴所为言之有理,随后纷纷侧头看向叶响。

叶响摸了摸脑袋:“什么?让我想?”

一片沉默,在好一阵苦思冥想过后,终于,叶响想到了一个很难被破解的暗号。

嘴唇微动,叶响清晰而平稳地吐出几个字。

“今年过节不收礼。”

众人:“……?”

“对答,收礼还收脑黑金。”

空气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叶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风吹过城门洞,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徐如卿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好诗,好诗。”

“这莫非是叶师傅即兴发挥?”

“好!”

他率先打破沉默,起头说道: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黑金。我记下了。”

他转向依旧处于懵懂状态,表情各异的众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此句,便是我们与叶师傅之间,确认真身的唯一暗语。刻骨铭心,绝无仅有。都记牢了。”

“是!”

“这句子还真有点朗朗上口,算是好记!”

见着众人反应,叶响终于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来到此间已有一年有余,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

“叶师傅,你笑什么?”

“不是,这句诗还有什么深意吗?”

“我总觉得叶师傅在取笑我们啊?!”

“死不成,你没文化能不能死远点,问这问那显得你很差!”

“不行,今天叶师傅必须解释一下!”

一种奇特的欢乐气氛,在原本沉重的送别场景中弥漫开来。

连清晨冷冽的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些温度。

但时间总会不停流逝,人们也总要告别。

当日光移位,叶响也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他将那块青铜罗盘揣进劲装内袋,拍了拍灰毛骡子的脖颈。

一个翻身利落地跨上骡背。

他没有再看众人,而是将目光投向金光门外。

那条官道,在朝阳下蜿蜒着伸向远方。

一年之前,他也是从此处进入长安城。

这一年似乎也没有太多变化。

唯一不同,或许就是站在他身后的这群家伙。

“走了。”

叶响的声音不高,一拍骡子屁股,吴所为的骡子便睁开了额头那只血色的眼球,整个人骑着骡子,如风般窜了出去。

“叶师傅,一路小心!”

不知后方是谁先起头喊了一句,随后便涌来一阵狂风,推着叶响越跑越远。

“叶响,保重!”

“记得不行了嗑我给你的小零食啊!”

“响子,我家骡子认路,你要是到了地儿就给它放回来就行~”

朝阳起,人影长。

骡子和人的影子并排拖在地上,好像走了许久。

灰白色的官道向前延伸,道旁枯黄的野草上裹着些许细沙。

骡蹄踏过,细沙四溅。

天未落雨,叶响也不曾回头。

……

长安这玩意,跟长了脚一样,你离它远了,它能跑你面前,耳边,日日夜夜,梦里心里,说你快来吧,这里有名门公子,九重宫阙,玉殿真龙,你来就能拔剑出刀,名扬天下。

可等你真来了长安,它拔腿就跑,说略略略,骗你的,这里只有九重烟尘,西风残照,你想混口饭吃就只能窝在延祚坊,乌烟瘴气,所以租金便宜,走过路过都是屠夫,妓女,拍花子,还不如你江南江北的旧家乡。

你说,长安呢,长安哪去了?

长安就在那里,在指天画地的梦里,在盛世未央的朝代中。

如今目之所及皆是幻,脚下长安一踏空。

因为你不在长安,于是满嘴里都是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