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看着崔忠义血肉模糊的身体,喃喃道:“你不是想看看你的前世吗……
我带你去看……
前世,你是那货郎……
冯兰兰是你的妻玉瑶……”
他朝崔忠义伸出鹰雀般枯瘦颀长的手……
……
“夫君,今日我就不随你去大礼村了,还望夫君早去早回……”
玉瑶轻轻抚着已经隆起的肚子,对着挑着担子即将出门的瑞安说道。
瑞安的一双桃花眼先是落在玉瑶的脸上,然后是胸上,肚子上,眼角生出两弯流利的笑道:“娘子放心,瑞安一定会早去早回……”
瑞安挑着一担琳琅满目的货物走出家门。
大礼村的生意真好,一天赚的钱够他们夫妇半个月的开支了。
离大礼村约摸还有一刻钟的路时,瑞安从货架上取出一面小镜子,又照了照自己那张貌似潘安的脸。
面若敷粉,唇若点漆,长眉入鬓,面目如画,配上他一米七尺高的身材,横扫一切穿长袍短褂的男人,可惜——
他只是个走街串巷才能养家糊口的货郎!
来到大礼村,瑞安又把担子挑到了村口的一棵大枣树下,簌簌衣巾落枣花,大礼村就像一幅画。
……
“小姐小姐,老爷今日不允你再出门的……”
丫环锦心跟在小姐霸玉娇的身后,试图拉住她的衣襟,可又不敢,只得缩回手,在她身后拼命跟着,劝着。
可连脚都敢抗拒不裹的霸玉娇怎会听一个区区小丫环的话!
“今日老爷出远门,三日不回!你莫要唬我,唬我我也不怕的,就当你放个屁!”
身为小姐的霸玉娇长得不丑,可说话做事极为言行无度,主打一个头发上挂油瓶——自由自便!
“小姐,小姐,老爷虽三日不回,可夫人在呀……”
丫环锦心急出了一头细汗。
别人家的小姐都是足不出绣楼,他们家的小姐可好,不但出绣楼,走起路来还大步流星,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没裹小脚似的……
唉,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家夫人身子不好,一直病恹恹躺在床上;
就是好的时候,霸玉娇这个我行我素的小姐也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
老爷她都敢对着干,还会怕一个低眉顺眼唯老爷至上的女人家吗?
可锦心是做丫环的,丫环有丫环的使命,小姐的行为再辱风节,她也只能亦步亦趋跟着,阻止她再和其他男子言行无度,甚至做出有辱家门的私奔来。
别人家的小姐断然不会,可她家的小姐却很难说,很难说……
锦心跟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还要一边劝着,心里的滋味,怎一个苦字了得……
霸玉娇早听见了货郎的叫卖声。
这货郎不仅长到了女人的心坎上,连声音都和普通男子不一样……
亮亮的嗓音缠着丝丝喑哑,像二胡拉到了男女私定终身处,直接地把人的魂勾了去。
霸玉娇大步流星奔到了货郎的摊子前……
好恼人的场面!
已经有不少的妇女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着动手动脚,指指点点。
她们哪里是买东西,分明是和她一样,对那货郎的翩翩风姿动了身心。
别以为她霸玉娇不知道她们心里的小九九。
“让开让开!一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本小姐大驾光临吗!”
霸玉娇人未近前,声先到了。
围着的女人身子一顿,脸就变了颜色,可她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听话地朝两边分去……
霸玉娇见人群听话分开,径直上前,隔着那琳琅满目的货郎摊子,直勾勾地看向瑞安。
瑞安心里得意,面上却装作恐惶的样子,故意闪躲着眼神,不朝霸玉娇脸上看。
“货郎!抬起头来!”
霸玉娇生生命令道。
瑞安心里又是一股得意横流,他这张脸是横行四乡百里的活招牌,任是谁,任是相千百次都只会被吸引,而不会被相掉。
果真,那并不是初见瑞安的霸玉娇又一次呆住了。
这四里八乡的男子她亦见过不少,有丑的,有俊的,有矮的,有高的,像这般施之朱则太红,施之粉则太白,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的模样风流的男子,她活到芳龄二八,还真是头头一遭见到。
瑞安偷偷瞄了一眼霸玉娇的神情,心里塌陷了一大块。
这地主家的女儿,虽不及玉瑶清爽,可也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那份泼辣大胆自是玉瑶那小户人家不能比的。
霸玉娇捉到了瑞安偷瞅她的眼神,火辣地迎上去,两双目光在空气里已是电光火石,噼里啪啦炸响起来。
“货郎!我要你摊上的一切东西,今日你不许再卖给她人!”
瑞安的目光扯回后,霸玉娇指着货摊上的胭脂香粉针线财大气粗道。
“小姐,上次你已经买了一堆,还没有用一个呢……”
锦心小心翼翼提醒道。
“小蹄子!要你多嘴?!”
霸玉娇狠狠剜了丫环锦心一眼,恶声恶气道。
散作两旁的女人不乐意了,吩吩小声反抗着。
“我的绣花针还没买呢……”
“还有我的鞋底子,我答应给我家相公纳鸳鸯鞋底的……”
“我的胭脂……”
“我的香粉……”
咣当一声,一吊子钱砸在了瑞安的货摊上。
“货郎,送货上门!”
瑞安:“……”
锦心:“……”
那大脚的霸玉娇已经折转身,大步流星往回走去。
“小姐小姐……”
锦心慌的一批,赶紧去追他们家的小姐霸玉娇。
又扭身对着还在呆着的瑞安低低吩咐道:“呆子,还不快跟上……”
瑞安这才回过神来,慌得赶紧收钱入囊,挑着担子脚步生风向前追去……
追至地主家的朱漆大门前,瑞安被仆人拦下了。
已经有人把霸玉娇的行为报告给床榻上静养身心的夫人。
“拦下他……老爷不在家,不许陌生男子进来……”
“可小姐她,她……拦不住小姐啊……”
仆人面露难色。
“拦不住也要去试试,不然这……成何体统……”
床上的夫人底气不足地吩咐道。
仆人走到门外,双手横抱胸前,斜眼对着瑞安道:“夫人叫你马离开!”
“谁敢叫他离开?!”
一声呵斥自头顶灌下来,吓得仆人猛一激灵,天灵盖像揭了似的头大。
瑞安一眼看见了泼辣大胆的霸玉娇正双手掐腰,厉声娇喝着多管闲事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