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药房等了半天,将一干礼品放好,直等到太阳快下山,‘野跛驴’才忙活完。自己坐到门口的一堆装药材的麻袋上发呆。
萧哑住拐上前,腆着笑脸道:“野先生,您终于忙完了?”
“野跛驴”恍若未觉,双掌背到脑后,开始闭目眼神。
萧哑提高了音量,又道:“驴先生?”
还是没应,萧哑手环喇叭道:“跛先生!”
“听见了!我耳朵又没聋,你喊什么喊!”“野跛驴”大声道,睁开了眼睛。
“我以为你睡着了。”萧哑陪着笑脸道。
“要能睡着就好了!你这腿是没救了,回去准备锯掉吧!不然烂到肚子里,谁先也救不了。”野跛驴看了萧哑一眼道。
“啪”地一声,萧哑手上玄冥给的令牌落地,萧哑脸色一惨道:“跛先生,我还没说呢,您就知道了?还真是神奇!”
野跛驴一阵冷笑道:“以我的人缘,不是为了看病哪个会来找我?我一眼就看到你这条腿废了!”
萧哑冷汗直冒,蹲身捡起令牌,伸出大拇指道:“跛先生倒是对自己的人缘有着深刻的认识,洞察入微。”
野跛驴又冷笑了一声。
萧哑拖个木架子坐下,将令牌放到野跛驴面前,艰难地抬起左小腿道:“跛先生,死马当活马医,来都来了,麻烦您给看看。”
野跛驴盯了令牌一眼,又看了萧哑一眼道:“你不是幽都教的人!驴庄有规矩,非我幽都教徒者见死不救。请回吧!”
“慢着!”萧哑道,“治不治是一回事,但我这条腿能不能治是另一回事,今天就想请你看看能不能治。”
李惜零也道:“野跛驴,你看礼也给你送了。幽女门主那边也同意了,玄阴、玄冥二使的令牌都带来了。人也带来了,你好歹给看看。”
野跛驴道:“在外面就是治不了,医不好的。在驴庄,就是不能治,不给治!”
李惜零道:“野跛驴,此人是教主点名要见的客人,你也知道教主平生最注重仪表。带着他这条病腿,和这幅尊荣,怎么去见教主?”
野跛驴道:“那与我何干!天下病人那么多,断手断脚断头的,尊荣都不好看,我一个个忙过来,那还不得累死!”
李惜零口气不好道:“野跛驴,你真的不给他治?”
野跛驴也口气强硬道:“不治就是不治!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治!”
李惜零愤然道:“野跛驴,今天你要是不治,我就烧了你这驴棚!”
萧哑怕两人闹僵了,连忙道:“两位都消消气!”
“你住嘴!”李惜零和野跛驴同时道。
野跛驴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李惜零“哼!”了一声。
萧哑噤若寒蝉,低声道:“没必要……这样吧!”
李惜零怒气冲冲走向房内,天色有些暗,李惜零手上“嘭”地跳出一团磷火,指向野跛驴的满屋子药材,威胁道:“野跛驴!你要是再敢在本圣女面前说个不字,我就防火少了你这些药材,让后再烧了你的驴棚!来呀!”
野跛驴一愣,摸着光秃秃的脑袋道:“您是圣女?”
李惜零一愣道:“怎么了?我就是李惜零!烧你的驴棚!”
野跛驴前倨后恭,道:“您要是圣女,那我就是死也得治啊!”
“为什么?”李惜零愣道。
“教主于我有大恩,我野跛驴虽然见死不救,但是不能知恩不报,忘恩负义。”野跛驴眼泪涟涟道。
李惜零咬牙道:“说人话!”
野跛驴果真低声下气地道:“在下有一女儿,生得花容月貌,想要让她跟着圣女您学习学习。”
萧哑道:“就您这副尊荣,您女儿她……”
李惜零道:“不行!圣女团名额已满……”
野跛驴立刻哭天抢地道:“我这可怜的女儿啊,打小就没见过她娘呐……”
李惜零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梦与鬼交生的,能见到她娘就见鬼了!今年名额已满,你明年再让她试一试吧。”
野跛驴连忙止哭,趁热打铁道:“那烦请圣女留个书信啥的?”
李惜零道:“不必,就说是野跛驴的女儿,我记得了。”
“谢谢圣女!”野跛驴忙不迭道。
萧哑愣道:“这么简单,早知道就不忙活这半天了!”
李惜零睁开眼睛,道:“野跛驴,你女儿叫什么?”
野跛驴点头哈腰,道:“小女名叫吕双双。”
萧哑讶然道:“你不是叫野跛驴姓驴么?”
野跛驴道:“坊间误传,我姓吕。”
萧哑惊道:“那你的门口写着驴庄?”
野跛驴垂手道:“我不识字。”
萧哑更惊道:“那你怎么开方子?”
野跛驴道:“我都是自己抓药,药性、成色、药效摸一摸,嗅一嗅就清楚了,疗效也好。”
萧哑倾倒道:“那开过的方子怎么办?”
野跛驴道:“开过的方子吃一遍,下次再来病情或轻了或重了重新诊断开方便是,记那死方子有何用处!”
李惜零鼓掌道:“好了,赶紧看病吧!”
两人正式坐到桌边,野跛驴掀开萧哑坐腿上的扎带,只见伤口肉色乌青泛光,整条小腿到蔓延到大腿毫无生气。野跛驴拿跟小铁棍在胫骨上轻轻一敲,问萧哑道:“痛不痛?”
萧哑摇头道:“不痛!”
野跛驴又拿大拇指在胫骨上揉一揉,立刻陷下去一个拇指型的凹洞,许久全未复原。野跛驴道:“痛不痛?”
萧哑摇摇头道:“不痛,有点痒。”
野跛驴点点头,道:“还有点救。”
“什么叫还有点救?”李惜零不满道。
“稍安勿躁!”野跛驴道,他琢磨道:“不会啊,应该不会全无反应才是。”又将伸着脖子趴到萧哑伤口处嗅了半天,抬起头来,惊讶道:“哟吼!毒性甚重,小伙子!你身上的一滴血就够毒死一头大象!”
李惜零道:“怎么?”
野跛驴摸着自己下颌稀疏的那几茎须,闭上眼睛享受似的,道:“这混小子身中奇毒,体内至少中了五种奇毒。胡峰、小菜一碟,毒蛇、家常便饭,蝎子、平平无奇,蜈蚣、有点意思,蜘蛛……嗯?怎么还有我门中的蝎尾丹蛊?已经解开了?对了对了!冰蟾蜍、嗯,不错!血燕窝、这个不对不对了!勉勉强强,各种各样,什么东西!”野跛驴猛然跳脚,指着萧哑惊道:“你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身体内怎么那么奇怪!”
李惜零道:“大惊小怪!我也给他把过脉,体内各种乱流。蝎尾丹蛊虫是我放的,冰蟾蜍、血燕窝,是有高人帮他解开了。”
野跛驴道:“原来如此,圣女早已知道。”
李惜零道:“别再大惊小怪了,继续医腿的事吧。”
野跛驴道:“这腿伤了最少有半月,为何等到这是才来求医?”
萧哑苦笑道:“那时我身在悬崖半空上,中毒晕厥,之后才受的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条件医治、”
野跛驴点头道:“也是命大,虽重奇毒,但奇毒也有奇效,你是不是还吃了毒虫?”
萧哑正色道:“吕先生高明,我当时半梦半醒,腹中饥饿,记不清是什么情况,但记得确实是生吞了毒虫了。我还将断骨归位了。”
野跛驴道:“不幸中的大幸!幸好你吃了毒虫,在我看来,这些毒虫本身就是奇药,又能互相克制,要不然你早被毒死了。同时,这些毒素又在血液中循环,使肉不腐败,也正好你及时正骨,正是这样,你的腿才能还在。不然这半个月早就腐烂全无了。”
萧哑道:“确实,公羊无量说他的毒虫能够互相克制,也许是这样才对。”
“能不能治好嘛?”李惜零问道。
野跛驴捻须道:“方才不清楚情况觉得有点救,现在问得这样清楚了若还医治不好,那岂不是砸了招牌!”
李惜零喜道:“那你是能治好了?要多久才能治好?”
野跛驴道:“先要清洗伤口,然后重新压骨还原,还要去腐生肌,想要大好,至少也要半个月!”
萧哑和李惜零同时喊道:“还要半个月!”“只要半个月啊!”
两人对看一眼,李惜零道:“我可等不了半个月!”
萧哑道:“半个月就能治好一条腿,值了!”
野跛驴犯医痴道:“要不然病人留下来我多研究几天?”
李惜零对野跛驴道:“我最多给你三天,你能不能治好?”
野跛驴道:“清洗伤口要一天,压骨还原要半天,上药要半天,换药要一天。至少三天!”
李惜零道:“好!那我给你五天!五天后就要走,没有时间换药了。”
“那现在就开始治吧!”李惜零道。
“不行!”野跛驴断然道:“酉时已过,概不医治,这是医训!明日再开始清理伤口。”
“什么破医训!”李惜零嗔道。
一行人出门一起走,萧哑支着拐杖道:“我这辈子是第一次住拐杖,我可不想一辈子都住拐杖!”
野跛驴道:“放心,我的医术对付你这种小伤,一点问题都没有。”
送到门口,野跛驴转身正要回去,萧哑突然喊道:“野跛驴,你这驴庄别的都挺好,就你起的庄名和你这个人不行。你这驴庄要是再写上一副对联,准保顾客盈门。”
野跛驴好奇道:“什么对联?”
萧哑道:“听着!上联是,天上龙肉。”
野跛驴咂摸道:“不错,下联呢?”
萧哑道:“地上驴肉!”
说完萧哑哈哈大笑,野跛驴回过味来气得跳脚,扒下臭鞋就要扔过来。李惜零三人也忍俊不禁,笑得花枝招展。萧哑看着几人反应,突觉心满意足。
驴庄门口,望着萧哑四人笑闹离去。野跛驴突然叹息道:“女儿啊,老爷子为了你今天这脸皮可是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