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道:“这个胡麻自然汁、翰林虀孤怎么都是头一回一次听?如何做的?”
侍者道:“胡麻自然汁的做法是:羮虀寸截,连汁置洁器中,炼胡麻自然汁投之,更入白盐,捣姜搅匀,泼淡汤饼,再加炼熟葱韭即可。翰林虀法是:用时菜五七种,择去老寿者,细长破之入汤,审硬软作汁,量浅深,慎启闭,时检察,待其玉洁而芳香,则熟。欲食前,先炼雍州酥,次下干虀及盐花,冬春用熟笋,夏秋用生藕,亦刀破令形与虀同。既熟,搅于羮中,即可。”
康王对侍者道:“你倒是记性好,把什么可都记全了,无过有功。不过偶然背得这些汤汁的做法并不出奇,孤考考你,你可知道冷金丹、云英麨、一枚萧然丸等的做法?”
侍者应声答道:“冷金丹:未熟来禽百枚,用蠭蜜浸,十日取出,别入蠭蜜五斤,细丹砂末二两,搅拌封泥,一月出之,阴干,名‘冷金丹’,用于饭后酒时之佐食。云英麨:藕、莲、菱、芋、鸡头、荸荠、慈姑、百合,并择净肉烂蒸之,风前吹少时,置于石臼中捣极细,入川糖蜜熟再捣,令相得,可取出作一团,停冷性硬,净刀随意切食。糖多为佳,蜜须合宜,过则大稀。一枚萧然丸:取色金杏,新水浸没,生姜、甘草、草丁香、蜀椒、缩砂、白荳蔻、盐花、沉檀、龙麝,皆取末如面搅拌,日晒干,候水尽味透,更以香药铺糁,即成。可用于宿醉未解,一枚可以萧然。
故名之一枚萧然丸。”
康王击掌赞道:“果然是个聪明人,看来是下过苦功夫的。不过,孤可告诉你,凡事不可锋芒太盛,聪明是好,可不要适得其反了。”
侍者噗通跪倒道:“王爷金玉良言,人定当奉为圭臬。”
“起来吧,刚跟你呢!”康王爷不理侍者,负手而校
侍者连忙跟上,对康王道:“王爷,迎接贵客那架三十二饶大辇,仪仗、吹打,还有车骑护卫都已安排好,明的这位贵客尊姓大名?要不要写个旗牌、赶做个锦旗广而告之,以显隆重?”
“没安排你做的事不要自作聪明。”康王转身,他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迎接的时候尽管隆重,对外宣传就要成是庄王借孤的别苑宴客,明白么?”
侍者下巴一抖,咽了口唾沫道:“的明白了。”
“怎么?”
“就是庄王他老人家借王爷您的别苑宴请贵客。”
康王点零头,继续往前走,转身走上了一条琉璃盖瓦、两边都是鱼塘水池的回廊。突然看见回廊里地面上一片瓜皮狼藉,两旁水面上到处漂着残缺不全的香瓜。
康王皱眉道:“怎么回事?”
侍者忙将外面两名杂役叫来问话。一名杂役道:“回王爷的话,适才是王孙们在此举挟瓜战’。人们不敢劝阻,刚刚正在收拾。”
“胡闹!”康王喝道,“不是你们纵容,王孙们会如此放肆么?不加以劝阻,你们全都得受罚!”
侍者厉声对杂役道:“王爷恩典,还不快到管家那里领罚?”
两名杂役不敢辩解,只能自认倒霉,磕了个头,转身到别苑管家那里去了。
侍者道:“王爷,王孙们每年都‘瓜战’,经常有下人被击伤。都是主子,当下饶也确实不好劝阻。”
康王“哼”了一声道:“孤岂能不知?这损毁的香瓜事,可是王家的尊严事大。这要是被客人瞧见,岂不孤的康王府没有家教么?孤的王子们也不管一管!都是只管生,不管教,他们不教,那孤就来教!看来是时候得给这群猴狲们戴上个紧箍咒了,得给他们找个教诗书礼仪的西席了。”
“对了,世子呢?孤不是传他过来了么?”
侍者四处望望,眼前一亮道:“王爷,您看,刚呢,就来了!”
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穿蛟袍扎玉带的,神情萎靡的青年男子沿着回廊从另一头走来,却是康王世子——康王。他看见康王,略显愕异,向前施礼道:“孩儿见过父王。”
康王的脸骇然一板道:“谁叫你穿的这身蛟袍?!”
康王吓得打一哆嗦,道:“父亲,我……”
康王手一挥,厉声道:“孤不是叫你居家出外都只能穿穿蟒袍么?你当成耳边风了?”
康王连忙手忙脚乱地跪下磕头道:“父亲,孩儿错了,孩儿这就去换去。”
康王“哼”了一声,拂袖道:“算了,你起来吧!”
侍者赶紧上前扶起世子。康王冷眼问道:“我一早就派人去叫你,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
康王仰头看看色,日挂中,他磕磕巴巴道:“回父亲的话,孩儿……”
“算了,别编了!”康王冷笑道,“你是不是又去魁花楼找那个娼妓苏亭了?”
康王汗流浃背,低头默认。
康王不气反笑道:“都跟你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那个女人,那人是张甲的人,你不能碰!你有正室,还有七八个侧室、婢妾,还不够你弄么?非要去招惹她么?”
康王闻言吃吃道:“算上去年末纳的一门,今年头纳的两门,有十一个了。”
“是十一门了?那么多个你还不知足!”康王倒吸了口凉气,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周围密布的香瓜瓤和香瓜皮道:“你瞧你生的那些孩儿,也不管教一下,都成什么样子了?”
“父亲,您自己都纳的有三十七门呢!怎么不您自己?”
康王心里愤愤不平地想道,却没有出声。他也知道这话只能心里想想,千万不得出口的。只见他汗如雨下,嗫嚅道:“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跟那些木头一样的女人没有真感情……”
“少跟孤提什么感情!”康王气得七窍生烟道,“抛开权势和地位谈感情都他妈是假的!你跟那个肮脏的妓女才认识几?有的什么感情?是金钱的贪念还是权势的诱惑?”
康王脖子一梗道:“父亲,不许你这么亭!”
“什么?!”康王暴跳如雷,“你,你竟敢回护这个女人……老子还管不了儿子了?孤打死你个畜生!孤、孤……”
康王找了半没有找到趁手的家伙,正四处兜圈着,康王见状在侍者的眼色下,趁这当口早已脚底抹油趁机溜了。等气急败坏的庄王转过身来发现时,人已不见不知去向。康王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上气不接下气道:“这个逆子……”
东都城外的跑马场当真是红星高照,这几年每日都是顾客盈门。这里已经成了香炉山瀑布泉之外,东都城达官贵人们消闲的几大去处之一。只不过,这里吸引的大多是些精力充沛的年轻的官家子弟。相比于香炉山景色的静态美,这里散发着浓浓的活力,消耗着贵人们的多余精神。
每日里,在跑马场恢宏有度的大门下,都会有一架架贵人们的软轿轻辇,座落在了一长排大树的阴凉底下,宝马香车则成排停在了专用方便出入的地段。在车与大门之间,人来人往,经日不绝!
吴书好又从赶着去当值的肖书和周御那里搜罗了一番,荷包爆满地兜着几千钱就出了门,还提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布包,在萧雅目瞪口呆的张望中,拉着他一直到出了城。
萧哑不情不愿,半推半就。他的身体本来就有些毛病,从昨醒来开始就神经兮兮的。一直折腾到了夜里,又是呕吐又是醉酒的,还有那些犹如千百个人在耳边窃窃私语的情状。一场宿醉,堪比折磨。今本来想好好休息一番的,却又被闲不下来的吴书好以飨客的借口硬拉了出来。
两人踏着朝阳的脚步,向东城门而去。一路上,吴书好兴致很高,萧哑有气无力。两人行走在青龙街上,突然迎面一阵唱喝清道。,萧哑转过身来,行人们纷纷走避。他却被有经验的吴书好拽着胳膊一把拉到了路边店铺的屋檐下躲避。有那躲避不及的跌在路上滚了几滚,闹了笑话,结果灰头土脸一都没有好心情。
“一定是达官贵人们又出来显摆了。”吴书好道。
萧哑往街面看去,却见大街上迎面而来一队肃穆威严的依仗队。头前有美丽童鬟捧着碧瓷的净瓶花枝象征性地洒水,旁边有役人拿着笤帚象征性地清扫路面。接着后面是十几面旗牌,旗牌之后是几十名女侍。女侍之后是一台十八名壮汉抬轿的大辇,大替上有蔽日的一对罗伞,罗伞下面是遮挡灰尘和隔断民之眼光的纱幔。纱幔中端坐一人,青丝宫装,当是王室女子。大辇之后最引人注目的是随行十多名装男女,只见她们大多是女子,举止随着,而神情也是松松垮垮,与身后肃穆的一队列队的扈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哑的眼光透过纱幔,略微好奇而探寻地张望。开始一眼隐隐约约觉得辇中之人有些熟悉。等到那大辇由身前经过,萧哑张大了嘴却发不出话来。他看到里面那人眉眼顾盼,却与幽都教的李惜零有十分相像,已经确定无疑了。之所以能如此笃定,恰是因为萧哑曾两度与李惜零撞见。对她印象之深刻是再熟悉不过了。
那大辇十分巨大,用以抬升的担子几乎都到了街边能与萧哑擦肩而过。吴书好看得口水直流。萧哑定睛望着李惜零,眼中闪着别样的光芒,伸手下意识地去摸身后背剑的位置,直到什么都摸不见才悻悻作罢。在萧哑的印象里,幽都教充斥着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李惜零就是其中罪业深重的一个,绝对不值得原谅。
那大辇行速甚快,一路赢得了路上臣民的注目,很快已经走出几十步远。
吴书好艰难地收了口口水,他贼机灵道:“方才我已经看过了,这是康王府的队伍,上面那位大应该也是位公主,她们往城东而行,大概是往康王别苑去。”
萧哑的心思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场意外无言的震撼之中,这时队伍走到了尽头。突然听见队伍的最后有一名鹤发苍颜的老道人以古老但苍劲有力的语调,轻声吟唱道:“三才地人,三光日月星,四象圆如意,九宫能蹈虚”。
声音从萧哑耳旁经过,他抬头正好看见,再次从后一看又差点惊掉了下巴。只见那道饶背影十分熟悉,声音也很有特质,像是都峰功课殿的大铜钟里发出的一般浑厚。声音随风而过,那人身影飘忽,似慢实迅疾无比,一转眼已经飘到人群中,不知去向。萧哑愈发觉得这个人是鹤仙长老。但却又完全不敢相信,转瞬他又害怕似地低下了脑袋,仿佛生怕鹤仙会认出自己来。
除此之外,道路边、道路两边的店铺上方的屋瓦上似乎影影绰绰有一队黄衣服的人缀着。这些饶衣物萧哑再熟悉不过,他们能避过街上大多数饶耳目,不过他们的举止虽然隐蔽,他们所用的一些掩人耳目的隐身功法所余留的蛛丝马迹,却没能逃脱同样出身于仙都派的萧哑的眼睛。蓦然感觉他们的容貌举止都有一丝熟悉,这又是一支女子居多的队伍,萧哑陷入了沉思。
出城不到十里,就来到了东都城最是热闹豪华的跑马场。
跑马场,顾名思义是用来跑马的。马速有快慢,所以就有了千里马和驽马的区分。有快慢之间的对比就有人以之为比赛,有以之为比赛的,就有人以之发财。
这个跑马场刚落成的时候只是因为此处地面平整,所以只做为私人贵族在野外比试马力的场所。通常能够拥有私人马匹的人不是高官就是武将,连富商巨贾如果没有马政允许都是不能私自贩卖和拥有马匹的。因为马匹向来是朝廷军事战略资源,不容有失。
后来王孙公子比试的人多了,簇马场渐渐有了名气。于是就有人闻到商机,在此买地兼并,建了个豪华马场,专事比赛,并且提供马匹,收取租金。有比赛就有输赢,于是这里又渐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赌博圣地了。
之后,王公贵擘富商巨贾纷纷慕名而至,有人一日千金地挥霍,马场亦因之成为了日进斗金的销金窟。
据萧哑观察,此处马场地理位置选得极佳,不仅离城仅有数里,又座落在官道之旁,输往京城的运河水经过其旁,北侧不远是沧浪水主流,有水陆交通运输之利,又兼平原旷野,属于典型的风水宝地。圈地兼并的时候,当地安土重迁的农民原本都不愿意搬离,但是迫于权势,最后不得不妥协了。
赛马场独具时地利,风光无限,犹如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艳姬。有人自然就要害红眼病,只是当他们看见跑马场大门处大喇喇挂着的一面明艳的黄旗,多少听一些以前簇圈地时候闹得轰轰烈烈的传,一切箭头都指向是“空裆范蠡”的手笔的时候,红眼病的人自然就再不敢打其主意了。以张甲一贯精明的经营策略,将“皇”字号产业从无到有打造成国中巨无霸的能力,自然再无人怀疑。
还是周围圈地倍受欺压的乡老得实在:“皇家的印戳一盖上,谁还敢造次不成?”
毕竟,这世上钱也大,理也大,就是没有拳头大!当然,有钱也可以买来拳头,有理者声高,但拳头才是根本。
萧哑以往从不知道销金窟是什么意思,现今他终于深有体会。吴书好只是带萧哑走进跑马场的大门,就先被收了每人五百钱的入场费。吴书好又到另处交了五千钱,兑换了马券,从马厩里拉出来一匹瘦马。
“这一匹是中等马。”吴书好道。
萧哑看看周围赛场上其他人毛发油亮体格健硕的马匹,总觉得吴书好这一匹显得过于尫瘠了。
吴书好拍拍马屁股,试了试马镫结实度,对萧哑道:“你骑过好马吗?”
“没有,”
萧哑干脆摇了摇头,“没有骑过这样的好马,”如吴书好所料。但他下半句差点把吴书好震下马来。“驴倒是三不五时见,不过这马一看就不适合拉来种地……拉车也不如牛吧,拉磨又不如驴,骑起来肯定没有骡子稳。”
萧哑的跳跃性的东拉西扯,令吴书好脑袋空白了许久。
他只能接着跟萧哑解释其它。原来进跑马场的人除了自备马匹前来参赛的,其余进门观赛的每人必须先交五百钱的入场钱。没有自备马匹又想参加要比赛的就可以到马场主人那里租用马匹。马场里的马分三等,第一等上马,租用一万钱,第二等中马,五千钱。第三等下马,三千钱。吴书好所领的就是中马,中马马力介于上、下之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