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司恒接过池虞子递过来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什么东西,弯弯曲曲的字符和晏司恒故作高深的看了半晌。
看不懂……
池虞子知道他们肯定不认识数字,这个朝代的最常用的还是算筹,虽然也比较易懂,但还是数字简单方便些,不过他没拆穿晏司恒,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一边等男人主动提问。
男人嘛,要面子。
万一他觉得丢脸了不同意自己开书坊多亏啊。
晏司恒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的问:“这是什么?”
虽然他看不懂,但是他有嘴会问,天大地大的需要学的东西那么多,不会不丢人。
池虞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没有刻意卖弄学问,简单易懂清晰明了的给他们讲解了基础数字。
等到他们稍微记熟了以后,又教了他们最简单的乘除,因为之前他们会用算筹进行相加,现在只需要将印象里算筹传统的计数换成数字,所以接受程度还算不错。
而晏司恒和晏司延学了这些数字以后,内心惊叹不已,这些数字简单明了,还有池虞子刚刚教授的算法,不论哪一样都会比传统算筹简单很多,如果应用到实际中效率会高很多!
想到了这个“数字”普及开,以及它可能会带来的好处,这个小册子的宝贵程度在晏司恒心里直线上升,连带着看向池虞子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热切。
“你可愿意将这算法推广开?”
毕竟是池虞子提出来的,他即便是皇上也不能强取豪夺,对于真正有能力的人是要给予足够的尊重的,因为他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给你更大的惊喜。
池虞子显然是这一类人。
听到他这么问,池虞子就知道这门生意稳了,眼里压制不住的笑意,勉强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太明显,矜持的点点头:“自然愿意,不过我一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陛下可找几位先生,待我将这些教于他们,再由他们向学生授课;到底我不是专业的,或许可以请几位有经验的先生将它们编撰成书,印刷一部分,效果也会好一些。”
他写的这个册子前面还好,但是后面的他是想起一点写一点,顺序已经是完全打乱的那种,对于引导学生思维是一点作用没有,所以需要几位有经验的先生学习后重新编撰。
印刷出来的倒不是为了售卖,而是为了在学子间更好流传,而且根据他的了解,每个国家间关系称不上敌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晏司恒大概率不会想让其他国家拿到这么简便的算法,最起码在他们国家完全掌握之前,他不会让其他国家轻易拿到。
池虞子猜的是对的,晏司恒确实不想现在就让这个算法流传出去,他有预感这个算法会带来多少惊喜。
人都是自私的,他自私的希望自己的国家可以变得强大,让百姓免于灾难和被侵略,哪怕这个算法现在看上去并没有那种能力,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或许是让北雍变得更加强大的一个机会。
不说先生们,晏司恒自己拉着池虞子学了一上午,总算是能熟练书写这些数字,并将他们和文字匹配上,而池虞子随机出的一些简单题目,兄弟俩虽然错了几个但是大部分还是答了出来,这让他们感觉成就感满满。
本想用过午膳后继续学的,没想到国师塔那边递了口信,说是国师想要见池公子一面。
传口信的外侍依旧不卑不亢,但是晏司延和池虞子却对他不陌生,这不就是林先生身边的那位曲公子嘛!
池虞子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前两天自己和江林的猜测对了,林先生当真是北雍那位神秘的国师!
晏司恒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他们是认识的,虽然想不通他们怎么认识的,不过只要池虞子不是国师的仇人,那他就不必再管,毕竟父皇留下过嘱咐,国师永远不会对北雍不利。
因为国师吩咐过只见池虞子一人,兄弟俩面面相觑只能回到御书房继续埋头苦学,池虞子跟随曲尤来到国师塔。
第一层的大殿空空如也,比从外面看大上许多,曲尤脚步不停,池虞子也一直跟着他来到三楼,三楼是明显用来会客的茶室,而林易就坐在茶桌的后面,一身绛紫色的长袍更显得他雍容华贵,神秘而优雅。
“来了。”
林易看池虞子一副花痴的样子,挑了挑眉,眼含笑意的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池虞子被他看的脸红,知道自己的毛病又犯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挠挠头道:“许久不见,林先生还是那么俊美。”
别人说起来会很恭维的话,到他嘴里偏让人觉得他是真心这么觉得。
林易被他的直白夸的一愣,旋即浅笑了几声,笑声如清泉般清脆悦耳,唇角轻勾,像是神来之笔般将如画的眉目变得活泛。
笑过之后,林易深深地看了池虞子几瞬,也不说话,黑亮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池虞子的眼睛。
池虞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瞬间放空,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感觉,池虞子回神后只看见林易带着困惑的眼神,还有探究。
没来由的,池虞子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刚刚失神的时候被看透了,想到林易的本事,池虞子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此刻也顾不上对面坐着的是个美人,全身高度警惕的防备着。
看他防备的样子,林易只装做什么也没干,默默的推了一杯茶到他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
池虞子此时哪还敢喝茶啊,僵着身子坐在那动也不敢动,盯着那杯茶,只觉得里面像是被加了什么索命的毒药一般。
“喝吧,没毒。”
林易闭眼仔细感受口腔鼻息间的茶香,不用看他都知道池虞子这时候在想什么。
听到他的话,池虞子嘴角抽了一下,但是到底还是拿起茶杯呡了一口,确实是好茶。
就这么一会儿呡一口,一小杯茶很快吃完,林易重新睁开眼睛,手里把玩着碧玉色的茶杯,漫不经心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以前?未来?又或是……夺舍?”
他知道了!
池虞子瞳孔紧缩,像是被一棍子打懵了,手脚发冷的坐在原地,他觉得自己似乎感受不到周围空气的流动,这才察觉到自己紧张到忘记了呼吸,连忙压制住心底惊慌,可惜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茶室不能再明显了。
而林易问的漫不经心,那副悠闲的姿态像是根本不在乎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他只是在等一个回答。
“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孤儿,自幼被柳姨养在京城。什么从前、未来的我听不懂,夺舍那种邪术更不是我能懂得,我就是池虞子。”
池虞子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现在用尽力气最多也只是面无表情,他穿越的事一定不能承认,不然绝对会被当做妖怪烧死的!
“是吗?可是为何‘池虞子’的灵魂还在体内,他才是我面前这具躯体的主人,而你,不是。”
林易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池虞子,他和池虞子第一次见面时便看出来了,不论是面相还是气息,他都是个早逝的面相,明明早该死去,却还活在这个世上。
身体真正的主人的灵魂明明还存在,却丝毫没有要抢回自己身体的意思,只安安静静的缩在身体深处沉睡。
而眼前的人,因为他的到来,潜移默化间竟在默默改变这具身体的寿命和命运轨迹,又或者,这本就是现在这个池虞子自身的命运轨迹。
池虞子脸部僵硬,他此时是真的有点后悔和害怕了,后悔的是今天不该来国师塔,害怕的是他怕鬼!
虽然自己就是个异世界的魂魄,但是不代表他不害怕啊!而且看林易的意思,原主的魂魄还在身体里!
“你……你瞎说!”
池虞子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好像身后有一只鬼趴在他背上,一直在跟着自己,嘴上还是苍白的辩解着。
讲真的,他真不是故意抢占这具身体的,他出车祸时,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渣土车的冲击力绝对不是出租车能够抵挡的,但是他一睁眼就到了这里,这真不是他能控制的!
而且他来了以后,还在郊外给原主修了一个衣冠冢,逢年过节的就去祭拜,还替他将身边的人照顾好,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弥补了。
但是虽说如此,池虞子心里还是愧疚,听林先生的意思,原主的灵魂一直没有离开,是不是因为自己占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回不来?
那自己不就是个强盗吗?
想到这池虞子脸色苍白,自己抢了对方的身体,夺走了对方的生命和亲人,不论怎么样自己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一个。
是了,自己不过是个异世界的孤魂野鬼,若是原主不在也就罢了,现在人家还在,他怎么也不能鸠占鹊巢。
只是有些对不起晏司延了,两人刚刚确认关系,现在他就要离开了,希望他不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