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延喝了一杯茶,才说起想见池虞子的真正目的,“青鱼公子可曾想过合作的事?”
池虞子蹙眉,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但是,并不想和他合作。
花苑楼说到底只是一个青楼,日后若真惹到了大人物,自然是希望有个后盾的,但是,传言中上面那位对这位弟弟早就心存芥蒂,若是和他合作,怕是那群看不得他好的人又要针对花苑楼了,到时,只会得不偿失。
“王爷说笑了,花苑楼只是一个简单的青楼,哪有合作不合作的说法。”池虞子四两拨千斤,只希望抓紧把这两位爷送走。
司延定定地看着他,“本王说的合作与花苑楼无关,是想和你合作开一间酒楼,你负责露面应酬,经营买卖。本王负责收拾那些来找不快的人。当然,酒楼的日常花销我七你三,入账盈利五五分,如何?”
池虞子沉思,表面看来这是稳赚不亏的买卖,有这么一个靠山,手脚确实能够放宽不少,但是该存在的问题还是存在的,他不会拿身边人的性命来冒险。
“王爷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小人只是一介平民,此前并未接触过酒楼方面的事情,恐怕要令王爷失望了。”
“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既然承诺过会护你们周全,定是不会食言的。这世间让本王忌惮的人还从未出现,所以,你不用担心。”司延冷漠的说道。
从小到大,纵使是父皇,他也从未惧过怕过,上了战场,别说害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兴奋的流淌着,那是唯一他觉得肆意的地方。
“王爷,容在下考虑考虑,半月内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池虞子蹙眉,沉声道。
司延也没打算一次就谈妥,对方连面具都没戴,看上去很怕他,此次能见他怕也是被逼无奈。
不再多说什么, 起身告辞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池虞子皱眉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虽说是不亏本的买卖,但是总感觉那个七王爷不会这么好说话,如果同意这次合作怕是要跟他绑在一条船上了,但是不合作,无疑是得罪了除皇上外最大的人物。
“啧,老狐狸。”不耐的低骂一声,不愿再想这些费脑壳的事,揉揉眉心,疲惫的回了房间。
……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和船老大约好的日子,池虞子专门起了个大早,招呼西辞东木直奔码头。
熙熙攘攘的码头海腥味混合着汗臭味,扑面而来的味道熏得池虞子一阵发昏,难耐的皱皱眉,强忍着浓烈的味道找着目标
码头上充斥着叫卖声,头头手中的长鞭不断挥舞,破空声听的人心中发寒。
大部分视线有意无意的往主仆三人身上瞟,一袭白衫的俊朗公子着实有些扎眼,标志性鱼纹的银色面具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无视其中几道恶心的视线,若无其事的走到武老大的船下。
“你们老大呢?”池虞子轻摇玉扇,使自己周围的空气稍微清新一些,淡淡地问。
正在卸货的船员听到声音回头,见到池虞子,眼前一亮急忙道,“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我们当家的。”
武十下来的时候,满面喜色,激动地看向池虞子,“公子,您来了。”
池虞子猜到这次出海收获应该不少,前两天刚经历一场暴风,海底不太平静,却也是收获的好时候。
随口问了一句,没料到对方给了一个惊喜,“有什么好的收获?”
“回公子,这次小的出海,在返航的时候随便下了一网,却不想捞上了一个大家伙,瞧那样子有些像鳝鱼,公子见多识广,还请您给掌掌眼。”武十如实道。
鳝鱼?大家伙?池虞子精光一闪,倒是想到了海鳗,不过海底生物那么多,还是见见再说。
不过一分钟,几人面前就摆上了一个熟悉的箱子,水花乱溅,应该是刚从船舱捞起来的。
池虞子抬眼望过去,硕大一只海鳗凶猛的在水箱内撞来撞去,眼睛瞬间亮了。
海鲜这桩生意,一开始肯定是不能大范围操办的,一是他没有自己的船只打捞队,现在只是有武十这一艘船,而且对方和他只是在暂时性合作,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肯定不能大肆宣扬,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会损害花苑楼的利益。
不过......想到那个男人,池虞子不可否认,他心痒了,没有人不爱钱,他也是个俗人,和对方合作开酒楼不用说,肯定比他一个人要省心。
吩咐身后的随从将东西搬回去,与船老大定下短期合作的契约后,快步走向马车赶回花苑楼。
“东木,等会去郡王府递我的牌子,请世子来花苑楼小酌一杯。”走了一半,静默的车厢传来池虞子的声音。
“是。”
郡王府,江林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看着手里的请柬,笑的不怀好意,某人这半月人虽然在军营可是一直在关心这件事。
对于对方给出的借口说是想赚点零花钱,江林是一点都不信,堂堂七王爷缺钱?别开玩笑了!
不说有个皇帝哥哥,就是七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都有不少人给他送钱上门,更何况宫里那位明面不说,暗里赏赐就没断过!
“啧啧啧,明明就看上人家了还不承认,还得我出马啊。”悠哉游哉的让管家备马,一路哼着歌开心的不行。
这边池虞子已经将海鳗处理好了,蒲烧鳗鱼他不会,而且太费时间,但是红烧鳗鱼他还是知道做法的,又好吃又省事。
计算着鳗鱼出锅时间,顺便将这次带回来其他海货简单处理直接上锅蒸,仔细调好酱汁淋上去,既保留海鲜的鲜味,又不会难以入口。
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水渍,回屋换了件衣裳,反复观察身上无丝毫不妥后才走去饭厅。
依旧是一袭蓝衣的江林端坐着,一脸享受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那杯是什么难得的好茶呢。
池虞子行了个完整的礼数,江林避开不受,“不必多礼。”
两人净手坐下,池虞子拍拍手,清一色穿着天青色长袍的小厮一道道的将备好的菜端了上来。
鼻尖充斥着明显的鲜味,江林眨巴着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池虞子。
池虞子轻笑着拿起玉筷,洁白的双手与白玉相得益彰,竟分不清谁更胜一筹。
夹起个头可观的比管鱼,皓齿轻咬,将内壳轻拽放置一旁,在面前的蘸料上一滚,鲜嫩的肉汁在嘴里爆开。
看池虞子一脸享受,江林迫不及待地有模有样的吃了起来。
“这个好好吃,以前怎么没见过?”吃的两腮鼓鼓的江林两眼放光,身份尊贵哪都好,就是不太容易吃到寻常百姓家的家常味,矜贵玩意儿吃多了,寻常东西也变得不寻常了。
“回世子,这些东西数量不多且不好处理,活物腥气极重,也就寻常百姓买来偶尔尝个鲜。”
一桌子的海鲜,一个时辰不到就被两人吃了个干净,双双躺在椅子上,喝茶消食。
江林享受的眯眯眼,也没忘自己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抚着肚子轻快道,“酒楼的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在上次卖你那茶楼的后面那条街,那里衣裳首饰店极多,平常客流量很大,吃食店倒没有几个,将酒楼开在那是最好的选择。”
池虞子点点头赞同,客流量大,没几个竞争对手,确实适合开酒楼。
两人商量到下午,太阳正高高的挂在头上,闷热的天气属实能将人逼疯。
这古人穿那么多衣服干嘛,要了命了,池虞子皱眉拿着扇子轻摇,招手让东木过来,低语吩咐几句。
半晌,东木端着托盘快步走了进来,托盘上淡淡的白气,池虞子眼前一亮,招呼东木将另一碗冰粉拿给江林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江林见状尝试着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蔓延,水果粒和坚果碎丰富口感,碎碎的细小冰块迅速驱赶身上的闷热感,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欢呼。
“太舒服了,这个叫什么名字。”江林好奇的问道。
“冰粉。”池虞子懒懒答道,说着又喝了一口。
江林吃了个肚圆,浑身懒洋洋的,池虞子看着他的侧脸,隐约有点恍惚,好像啊,“好像......”
江林疑惑的看着眼神带着惊喜迷茫的池虞子,“嗯?好像?我像谁?你认识的人吗?”
江林的话让池虞子一下清醒了过来。
“啊?嗯,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他和你一样喜欢吃甜食。”池虞子有些怀念的笑了笑,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江林笑了笑,“哈哈哈哈哈,是吗?那他是去哪里了吗?他应该是你很好的朋友吧。”
池虞子双睫颤了颤,强装淡定,有些发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自己,“他死了。”
出乎意料的答案,江林的笑顿在嘴角,“抱歉。”
“没关系。”池虞子头靠着椅背,缓缓地吐出胸口的浊气,“他走的时候很开心,吃到了喜欢的绿豆糕,生病的时候,大夫以他身体不好为由一直不让他吃,临走前可以吃到,他很满足了。”
其实他一直在想,人死了,难道就真的死了吗?他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死了后却重生在这个身体里。
有时候甚至在想,或许他也重生了呢,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好歹心里有个念想。
抛开脑中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池虞子起身伸个懒腰,阳光洒在脸上有些睁不开眼,“你们有想好酒楼做哪些吃食,定价的高低,接受的客源主要是哪种类型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酒楼最好不要卖糕点之类的,之前从你手里买的茶楼我打算做些可以外带的吃食。物以稀为贵,最好不要冲突上。”
“当然可以。最好是新奇饱腹一些,菜品定价中等,主要接待一些手里有闲钱的,毕竟是要挣钱的。不过今天吃的这些海味都很好吃,可以放到酒楼去卖吗? ”
江林摩挲着下巴,认真思索着,船他们家没有,但是司延有呀,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几艘船倒是小意思,不过那些人吃得惯吗?
池虞子点点头,“可以到是可以,不过处理食材的人需要单独培训,菜谱需要你们找个信得过的人,我才好教他怎么做,别到时候菜学会了,人却跑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船只这方面需要你们提供,不过我有一个船老大可以介绍给你们,价格公道人也老实。等那些海味和厨子安排好,酒楼正式进入营业后,每个月我会推出几道新菜品,一来可以提升顾客的新鲜感,二来可以丰富菜单满足不同人的口味,吸引新的客人。”
江林笑眯眯的点头,“没问题,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他的。船只方面交给晏司延就可以了,他会搞定的。”
“好,那我就不操心了,这几天好好想想菜谱,你们选好厨子把人送来就可以了。”
池虞子刚说完,江林就看见西辞提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这里面是我让人做的虾饺和桂花糖藕,虾饺是生的,晚上饿的时候蒸上十五分钟就可以了。桂花糖藕可以直接吃,软糯清甜,你应该会很喜欢。”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江林笑得圆圆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亲自拎过食盒,不一会就离开了。
池虞子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闭上眼休息。
最近头好疼,最后实在撑不住,回到房间刚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池虞子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不在实处,恍惚间感觉自己回到了现代。
自从夏沭生病离开以后,池虞子曾一度沉迷于酒精麻痹自己,两年没有写出新的作品,经纪人看不下去索性报了个团让他去西藏旅游。
15年的夏天灼热非常,旅行团经过青市时,池虞子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觉得自己应该留下,索性离了团自己玩。
在了解当地的习俗文化时,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古庙,那里有300历史的壁画,一位僧人看守了那副壁画二十余年。那位僧人见到他很是开心,池虞子在青市待了三天,每日都去庙里呆上几个小时。
第三天下午他和僧人道了别,去往炉霍,那里是一座藏传佛教之城,漫山遍野的经幡,一眼望不到边的佛寺。
池虞子为夏沭系了一条经幡,在那里呆坐了一天,知道夏沭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堕落的自己,两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后来他又去了林芝和拉萨,在小巷里没有招牌的小店尝着甜茶,静静的听着勤快而略带忧郁的藏族老板娘诵着佛经,藏面当做午饭,他突然觉得这种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在拉萨呆了一个月,神经的枷锁被打开,两年来干涸的灵感像是压抑许久的喷泉,这一个月他写了三首歌,把乐谱和歌词传给经济人时,经纪人近乎喜极而泣,激动的恨不得立马飞到身边给他一个爱的抱抱。
“这两年你就跟个活死人一样,现在终于恢复正常了。”林凯在视频的那段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池虞子听着机场的通报准备登机,谁知就在下了飞机打车回家的路上,一辆渣土车失控撞向他乘坐的出租车,像是电影慢镜头,池虞子想动却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横冲过来的车。
“呼呼......”
窒息的死亡感如潮水般散去,池虞子猛地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捂着脸半晌没回过神,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看向窗外已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