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阴虞殿的石板路上，文墨攥着袖角，脚步稍顿，忍不住侧头看向身侧的铃羽，眼中满是敬佩：“大人真是好手段，竟能让罗澜殿主唯命是从，为大人伪做元蛮宝的身份。”
铃羽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腰间玉佩，嘴角勾出一抹淡笑，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贪财好色，胆小如鼠，有其一者便极其容易成为他人的棋子，而这罗澜两者都沾。我早就知道罗澜与姬晓才之间只有利益关系，毕竟他可是九品巅峰修士，在这宫中，也是实力至上。我现在最不缺的便是钱，谁给的钱多他自然便帮谁办事。”
说罢，铃羽抬手晃了晃纳戒内鼓鼓的钱袋，银钱碰撞声清脆悦耳，这数十万两白银，皆是拜姬天机这位“姬财神”所赐。
更让铃羽笃定罗澜不敢反水的，是那日见他时，铃羽特意压低声音，眼神冷冽地提及自己背后有橙色成神境界修士撑腰，末了还加重语气警告：“若敢把你我交易捅给姬晓才，舒天战便是你的下场。”
对付罗澜这种惜命爱财的小人，铃羽有的是办法拿捏。
想起姬天机和姬晓才被蒙在鼓里的模样，铃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姬天机等到罗澜回来时，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姬晓才也信了元蛮宝是元满星的表哥，更是阴国派来的密探，一切尽在掌握。”
铃羽话锋一转，转头看向文墨，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赞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倒是文墨你这符篆所化的元蛮宝，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连我都看不出一丝端倪。当然，我不会过多过问，毕竟我说过，只要你忠心于我，便不会探你身世。至于你这符篆师的身份，早已让我吃惊太多次，你确实帮了我太多，我从心底里信你不会背叛。”
文墨闻言，眼中瞬间亮了起来，挺直脊背，双手抱拳，语气有几分激动：“大人放心！我文墨永远是斗蛆阁的阁主，永远是大人的人！”
“小声点，你个臭小子！”铃羽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左右扫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才松开手，无奈又带着暖意道，“这一路过来，除了剑儿，最该谢的便是你。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日后无论怎样，抛开主仆关系，你我都是朋友。”
“大人！”文墨猛地提高声音，又赶紧压低，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憨态的期待：“我们就只能是朋友吗？跟大人比我是大了点，但做兄弟不行吗？”
铃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纵容：“好好好，做兄弟，做兄弟。”
“那大人，”文墨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搓了搓手，凑近了些：“兄弟我没钱了，能不能提前预支点薪水？”
铃羽看着他瞬间变脸的样子，又气又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还是那个文墨，真是一点没变。”
阴虞殿。
殿内烛火跳动，映得梁柱上的玄纹忽明忽暗。
铃羽刚跨过殿门，便见阴帝司令令身着墨色朝服，正站在殿中白玉阶下等候，往日里总带着几分威严的脸上，此刻竟堆着明显的笑意，连眼神都软了几分。
“阳国和平使者铃羽见过陛下。”铃羽话音落，便屈膝欲行跪拜礼，腰间玉带随动作微微晃动。
司令令见状，忙从龙椅上起身，快步上前两步，伸手死死托住铃羽的胳膊，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熟稔的热络：“使不得，使不得！铃使者，你这是干什么？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别把我当陛下，就当是好朋友，这样我才心安啊！”
铃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垂眸时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了然，再抬眼时，神色依旧恭敬，微微颔首道：“陛下客气了，君臣之礼不可废。”
司令令被这话哄得眉开眼笑，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连忙侧身引铃羽入座，语气热情：“快坐快坐，咱们好好谈事情！”说着便亲自走到一旁的茶案前，提起茶壶为铃羽沏茶，热气袅袅中，他笑着感慨：“果然听鼓神的话是司某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能让铃使者你来我阴国，真是阴国之福分！我前阵子正为烟云十六州的灾情愁得睡不着，你倒好，一出天洛山，神不知鬼不觉就替我解决了麻烦。虽说我见过那丹药的神效，可心里总悬着块石头，直到昨天才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铃羽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悲悯：“陛下谬赞了。破解烟云十六州的麻烦，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我也不愿见百姓受苦受累，在我眼中，百姓不分国籍，皆是人族，我自会量力而行。”
“说得好啊，铃羽！”司令令重重拍了下桌案，眼中满是赞许，随即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为难，搓着手道：“我此次让你前来，是想请你帮我想个办法。最近朝中很多大臣总来追问，我何时与司姑娘成婚。先前约定好，剑术战道一结束便完婚，如今战道已了，我本想履约，可这样一来，婚礼结束后，你便没了留在阴国的理由，如今的阴国，可离不开你啊！”
铃羽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眼神清亮：“不瞒陛下，我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我想向陛下要一物，还需陛下应允。”
司令令闻言，立刻笑开了花，摆了摆手道：“哎呦，你看我这脑子，太激动都忘了！你替我解决烟云十六州百姓挨饿的难题，我本就该好好奖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朕给得起的，绝不吝啬！”
“我想要烟云十六州兵殿的兵权！”
铃羽话音刚落，司令令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在龙袍上，他瞳孔微缩，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铃…铃…羽？你…你想要什么？”
“烟云十六州兵殿兵权！”铃羽一字一顿，语气坚定，没有半分迟疑。
司令令盯着铃羽看了半晌，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在桌案上，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叹了口气道：“这…这朕给不了你。”
“陛下乃阴国一国之君，烟云十六州兵殿兵权，按理说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怎会给不了我？”铃羽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还是说，这兵权从始至终，就不在陛下手中？”
司令令被说中心事，脸上露出几分苦涩，重重叹了口气：“铃羽，你是个聪明人，也不用拐弯抹角说我了。没错，这烟云十六州兵殿的兵权，确实不在我手上。我…”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无奈，“就因为我没有灵气，那兵殿殿主便以此为由，脱离了我的掌控。不过你也别担心，无关大局，最终兵权落在狐国师与鹿国师手中，对阴国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他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缓缓解释：“这烟云十六州兵殿本是司龙龙所建，殿中大多是高阶修士。后来司龙龙身故，兵殿的修士便不愿再听令于我这个没有灵气的凡人，只肯服从狐天心与鹿惊鸣的命令。好在狐、鹿两位国师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才能调动部分兵殿力量。”
“当年，鹿国师与狐国师曾有过赌约，日后谁先突破至成神境界，这兵殿之权便交到谁手上。”
司令令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近日我也得了些消息，鹿国师的洞天福地内灵气突然复苏，显然是有突破之意，想来离成神境界已近在咫尺了。”
“在下从文墨口中，也得知鹿国师已有突破之相。”铃羽接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陛下，烟云十六州兵殿不愿听从您的号令，可鹿国师想来是忠于陛下的。等他突破至成神境界，还请陛下为他办一场庆神宴。”
“庆神宴？”司令令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铃羽，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要的是兵权，这庆神宴，跟兵权有什么关系？”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三国战乱，阴国兵力十不存一，若非和平契约给了阴国喘息之机，想来早已不复存在。”铃羽缓缓道来，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鹿惊鸣与狐天心两人平定内乱后，便闭关修炼，为突破成神境界做准备。如今鹿惊鸣成神在即，这庆神宴本就是必不可少的，想来他也不会拒绝。”铃羽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我想要的，是借这庆神宴，让文武百官齐聚，再由陛下当着鹿惊鸣的面，宣布将烟云十六州的兵权交给我。”
“简直就是胡闹！”这话一出，司令令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龙袍下摆扫过桌角，带得茶杯轻轻晃动，“铃羽，你再怎么说也是阳国人！就算我支持你，可朝中文武百官里，支持你的人寥寥无几！鹿国师虽说对阴阳同盟一事保持中立，但你这般行事，难免会惹他动怒，到时他若对你痛下杀手，你要承受的，可是成神境界的怒火啊！”
“陛下，您能保证鹿国师会一直保持中立吗？”铃羽神色平静，反问一句，随即话锋又转，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若我有办法让烟云十六州兵殿之权重新回归陛下手中，陛下可愿与我赌上一赌？”
“铃羽，不是朕不相信你，只是这代价太大了。”司令令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如今的阴国离不开鹿惊鸣，朕不动姬晓才，也是因为他手下牵连甚广，阴国同样离不开他——鹿国师自然也是如此。”
“请陛下放宽心。”铃羽向前欠了欠身，语气沉稳，“陛下只需按我说的，召开庆神宴，在宴上宣布将兵权交由我手，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小生处理。”
司令令沉默了许久，看着铃羽坚定的眼神，终于咬了咬牙，重重拍了下桌案：“铃羽，你可想好了？朕相信鼓神的眼光，自然也信你。既然你愿意留在阴国继续为我出谋划策，朕也不能寒了你的心——没有你，朕现在或许已经是姬晓才的刀下亡魂了！好！铃羽，朕就陪你赌这一把！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快，把你的计划全部告知于我！”
铃羽将计划一五一十道来，司令令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她说完，才长叹一声：“这…这可真是一步险棋啊！铃羽，你可知这计划若错走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我心中自有定局。”铃羽语气平静，眼神却透着自信，“只需陛下按我所言行事，这兵殿兵权回归陛下手中，只是时间问题。”
“那朕与司涂涂的婚事，该如何向百官拖延？”司令令又想起一桩心事，眉头再度皱起。
铃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陛下，只要举办这庆神宴，按我计划行事，不就能顺理成章拖延与司姑娘成婚之事了吗？”
“嗯！你个小滑头，还真算到了这一点！”司令令被点醒，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话锋一顿，看着铃羽，语气带着几分庆幸，“铃羽，幸好你不是太极人啊，不然朕…”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只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哈！”铃羽朗声大笑，笑声落定后，起身道：“我还需回沈府做些准备，便不陪陛下多聊了，小生告退。”
铃羽转身正要离去，司令令突然出声喊住他，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搓了搓手，声音也放低了些：“铃羽，你那什么…极什么丹，还有吗？朕也想试试它的功效。朕特意饿了一天，就是为了吃这神丹。”
铃羽闻言脚步一顿，回头时眼底已染了笑意，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个描金锦盒。
指尖轻叩盒面，听得里面传来细微的碰撞声，他将锦盒递到司令令面前：“小生险些将此事忘了，这盒内便是极速聚灵丹。”
司令令急忙伸手接过，指尖触到锦盒的温凉，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打开盒盖，只见数粒莹白圆润的丹丸静静躺在绒布上，还未凑近，便有一股清甜的药香漫出来。
“这丹丸用法简单，”铃羽耐心解释，“取一粒溶于水，喝一滴下去便能护住脾胃精气，便是粒米不进，半月内也不会有半分饥饿感。陛下若想试试，今日便可服用。”
司令令盯着丹丸，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连连点头：“好好好！朕这就让人备水！铃羽啊，你可真是朕的福星！有了这丹，往后再遇上粮草紧缺，百姓挨饿的事，朕也能多几分底气了！”
铃羽微躬身：“陛下满意便好。此丹我还剩些，日后若不够用，陛下差人知会一声便是。时辰不早，小生先回沈府准备庆神宴的礼品，陛下也早些歇息。”
“好！你去吧！”司令令捧着锦盒，目送铃羽走出殿门，直到那抹青色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小心翼翼地将锦盒合上，贴身揣进怀里，转身急着让人去备温水，连往日的威严都淡了几分，只剩掩不住的欣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