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眼底湿润,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心头一疼,轻轻拂过他的背。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般陪着他。
“父亲,死的好惨,他被人斩去了首级,我··········。”
“别说了·······”
知安声音哽咽,她抱紧他,她懂他的难过,他的遗憾,此刻感同身受。
窗外夜暗,阴沉无星,赵琚抱着她的腰身,只想多从她身上汲取一些温度。
桌上余着一碗冷掉的鸡汤,床榻上,知安和衣与赵琚紧紧相拥在一起,像哄孩子般,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背,也许这样能让他好受些。
赵琚鼻音浓重:“待父亲丧事一过,我就去幽州。”
知安顿时瞳孔猛然一缩,手中动作一顿,心中抽疼起来,整个人僵硬着一丝不动。
“我会立一份文书,若是·····若是我也同父亲一样回不来,你就带着我的私产离开这里,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只一点,别爱上别人,我会难过的。”
知安顿时哭出声,她紧抱住赵琚,胸前起伏不定:“遇见了你,我还能爱上谁····”
赵琚哽咽着吻去了她脸上的泪:“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若是今生无缘,我一定在奈何桥等着你,来世兑现对你的承诺。”
“你怎知我们来世还会相见?”
知安神色茫然,眸光暗淡了几分,轻声道:“我听过一个故事,天上有位神君爱上了一个凡人姑娘,他放弃神位落入凡间,只为与她历三世情劫,若是不能修成正果,就会魂飞魄散,消失与天地之间。”
赵琚叹出一口气声音低哑:“那神君一定是爱惨了那位姑娘。”
又道:“我不是神君,不会消失不见,等不到你我就不投胎。”
知安摇头:“每一对有情人都有可能是惜玉与行堰。”
“行堰是谁?”
知安神色落寞:“神君的第一世,一个没有等到爱人的可怜人。”
“那惜玉背弃了他?”
“没,惜玉找到了他的尸骨,殉了情,尸骨与他埋在了一起。”
赵琚闻言,心中莫名一痛,他将脖子埋进知安的脖间。
“能与自己心爱的姑娘,永远埋在一处,行堰该是满足的。”
知安眼底泛起泪花:“他都死了,又怎能知道惜玉对他的一腔深情?”她不愿变成惜玉,此生只能生离,决不能死别。
哽咽着对赵琚说道:“你若死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一瞬间,赵琚痛的无法呼吸,他紧紧的拥住她。
“那我就努力活下去,便是伤了残了,也一定回来见你。”
她想自私一回:“能不能不去。”
“··················”
赵琚没有回应,良久,在她耳边轻声道:“天晚了,睡吧!”
…………
翌日清晨
赵章与赵琚一同去了梧桐院,见到母亲二人俱是红了眼眶, 赵琚双膝跪在地上,对着母亲磕了三个头。他心疼母亲,可父亲的棺椁不日就会来,此事瞒不住的。
“母亲,幽州传来了消息,父亲······父亲阵亡了。\"
太太手中的茶盏瞬间落地,一声碎响后,室内静的可怕,连呼吸声甚至都能听见,太太看着下首的两个儿子,眼泪无声落下。
她担惊受怕了一辈子,终还是没能躲过···········
她表情看着镇静,声音却是藏不住的颤抖,对儿子道:“挂白,全府上下着丧衣……”
赵琚和哥哥哭着点头应是。消息散开,各院主子下人哭作一团,悲痛和哀伤的气息,让人感到无比的沉重和压抑。满府铺白,厚重的阴霾笼罩在侯府上方,府门前高高挂起白色的招魂幡,随风飘荡。
百姓痛若锥。泪奔流满面,心绞蹙双眉,凡是路过的百姓皆行礼,对着招魂幡哀道一句:“大将军英魂归来。”
赵琚看着日渐憔悴的母亲,心里绞痛,眼底也溢满泪水。走上前将母亲冰冷的手握入手心。
“娘,琚儿以后再不惹您生气,您要好好的,我和哥哥们只有您了。”
太太闻言,将赵琚揽进怀里。声音透着虚弱:“我的琚儿长大了,娘欣慰。”
赵琚抱着母亲一阵哽咽:“娘,您要振作起来,琚儿离不开您。”
太太忍不住一阵呜咽,痛哭出声。
柔声道:“傻孩子,娘永远不会离开你,娘会看着你与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看你做父亲,将来还想看你做祖父,儿孙满堂。”
知安在旁伤心的落泪,太太看向她。
只听她问:“可想好了?”
知安望着眼眶通红的赵琚,心中不忍,她轻轻朝太太点了点头。
又听太太问:“能否做到不离不弃?”
知安一瞬间泪如雨下,朝她点头,太太露出微笑,将她的手放入赵琚手心。
“如此甚好。”太太说罢,又看向赵琚,抬手擦去他的泪痕。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珍视我,母亲只愿你们别像我们一般头未白了,就生离死别。”
太太脱下手腕上的玉镯,戴到知安手腕上。对她道:“这是侯爷当年送我的定情之物,他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一见我就脸红,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全。”
太太似是想起了他们年少时的光景,唇角弯起,眉眼间不觉间染上柔情。
“我们一同走过了四十多个春夏秋冬,想来我也是该知足了,这镯子如今给了你,你该不该唤我一声母亲。”
知安跪下身子,哭着喊了声:“母亲。”
“哎~”太太亲切的答应了一声。
赵琚看的热泪盈眶,心中又突然升起一股恐惧,他一把抱住太太:“娘,您可别想不开,琚儿不能没有您。”
太太像从前一般,安抚着他的背:“傻孩子,娘就守着你们。”
城中响起了丧钟,一声又一声,随着沉闷的声响,大将军的棺椁停在了府门前,漫天的白锦随风撒落一地。
奶奶们跪在漆黑的檀香木棺椁前不住啼哭,太太怔怔望了许久,直到双目赤红才缓缓下了台阶,抬起颤抖的手抚上棺材,眼泪无声滴落在黑沉沉的棺木上。
太太轻声道:“雷鸣,回家了。”
又道:“君自垂千古,吾犹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