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这就是你这些天做的账?”
才进厂区办公室,一声毫不留情的斥责随着一摞账本朝她飞过来。
谈皎皎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身旁的路岫反应比她快,替她接下好几本:“伯母,别激动嘛!”
路岫摆出笑眯眯的表情,蹲下去把地上散落的账本捡起来,码整齐。
谈皎皎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火气,把账本翻开,细细看完,“都没什么问题。”
“小路来啦。”
冲着路岫扯了个微笑,谈母王荔辛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把账本翻得哗啦啦地响:
“没什么问题?我问你,上个月那笔订单是怎么回事,上个月的结余应该是这个数吗?”
王荔辛保养得宜的眼角还是浮现出一丝鱼尾纹,浮粉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格外可憎。
她仔细看看王荔辛手指着的地方,脑袋里飞快回想数据。
沉默几秒,她坚持自己的观点,“这账,没问题。”
王荔辛眯了眯眼,她这女儿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你是成心的是吧?成心气我来了!”
谈皎皎不想和她吵,“你说,这账,问题在哪儿。”
“数据根本不对,几加几的事儿你都算不明白?还有这日期……我都不想说了,你自己看吧!”
王荔辛把账本扔在她脸上,谈皎皎觉得下巴一阵刺痛,连带着自己的整张脸都在发麻。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才不受这个气。
路岫看了一眼生气的王荔辛,又看了一眼谈皎皎,讪讪地笑,“阿姨,我们先走了。”
“站着!”
王荔辛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站在两个年轻人身后,“你这是找了个帮手来?”
谈皎皎觉得特别无语,哪里来的帮手?
路岫从头到尾就打了声招呼而已。
她转过身,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母亲:“我说账没有问题。”
倔强的眼神让王荔辛恍惚,这双眼睛,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她。
“章,你不交。账,你做不好。以后厂里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王荔辛平平的一句话倒是让谈皎皎心里窝火:“你和爸商量好再通知我吧。”
面前的女儿偏头,王荔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这是把你爸搬出来威胁我?”
“爸让我回厂里,你让我别管。你说我该听谁的?”谈皎皎看她一会儿,拉着路岫就走。
“诶,皎皎?”
路岫差点跟不上谈皎皎的步子,回头冲着王荔辛笑笑,跟着谈皎皎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了王荔辛一个人,还有满地的狼藉。
她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决定收养谈皎皎,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如今孩子大了,越发不受她掌控。
这家里的产业,自己得多留意才行。
快步出了办公室,谈皎皎松手,和路岫肩并肩走在厂区。
她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自己亲妈就这么不待见她?
今天这样,平白无故把她叫过来批判一顿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路岫单手插兜,看着太阳穴青筋直跳的谈皎皎:“容我多嘴,你妈也许并不想你插手家里的产业。”
谈皎皎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收回来。
她妈一直不待见她,利益当前,她更是看得清楚。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厂子门口,谈皎皎抬头看他,一双桃花眼里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先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要不……行吧,你自己当心。”
谈皎皎落寞地点点头,自己先走了,路岫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慢慢走远。
本来他想说送她回去,看她这样子,还是算了。
让她自己好久想想。
回到别墅,谈皎皎上电梯回了三楼,看上去富丽堂皇的房间却让她没有一点归属感。
她突然惊觉,在巴黎这些年,居然没有自己落脚的地方。
“唉——”
长长地舒一口气,谈皎皎躺倒在大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连妆都不想卸。
两周的时间一晃而过,司择毅拉着医生给简茗做了一大堆检查。
问过各样细节之后,他带着简茗出院。
她的耳朵还是听不见,大脑里面压迫听觉神经的血块还没消下去。
她抬头,男人站在自己身边,挺拔的身影,手里拿着检查单子看得认真。
一手还没忘揽着她的腰。
女人看得入迷,不自觉摸摸他的鬓角,短黑的发须斜竖着伸展,摸上去有些扎手。
男人感觉到她的抚摸,侧脸过来,疑惑的眼神投向她。
她笑着摇摇头,把他手里的东西递给身后的林素。
林素很有眼色,马上把那些东西接过来,装进手里的白色塑料袋里。
两个人来回的几秒钟,司择毅突然把人往怀里一带。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开过来的房车猛地刹车,正好就从刚刚简茗站的位置上开过去。
司择毅的眼神一冷,面色不善,要是他没发现,她现在又得住回医院里了。
这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刻意。
简茗站稳,安慰地拍拍男人的背。
司机小王正好把车开过来。
他打开门,让她先上去,车里暖暖的,简茗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铃铃铃——”
安静的空间里,司择毅的手机铃声打破沉默:“妈。”
王苹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老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啊?”
“今年不回了,小茗的伤还没好全。”
“伤?人又怎么了?”
“车祸,今天出院。”
“哎呀,怎么回事啊,伤得严重吗?”
“你不回来的话,进悦岂不是也不能放出来了?”
王苹苹漫不经心提起司进悦被关禁闭的事,司择毅无声地笑了。
这才是他妈打电话的真实目的吧?
“除非我下令,任何人都不能放她出来。”
“今天是小年,还有几天就是初一了!你要把她关到什么时候?”
司择毅所幸挂了电话,身旁的简茗正盯着窗外发呆。
她出院这天是二月七日。
腊月二十四,南方的小年。
难怪他妈这么着急呢。
她一向都当甩手掌柜,如今人老了,倒是想起来一家团圆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