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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董德义几乎要喷火的目光逼视下,在董明月绝望的哭声中,在满殿宫人惊恐的屏息里,宋琦带着淡淡的微死感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没有理会董德义那句“挫骨扬灰”的咆哮。

她的动作平静得如同只是拂开一缕尘埃,声音也不高。

“云舒,传太医。”

她的贴身宫女云舒,一直像影子般站在角落,此刻闻声立刻上前一步,垂首躬身:“奴婢在!”声音镇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速传太医,即刻至听雪轩(董明月居所)。告知太医,”宋琦的声音带着,甚至目光都未曾离开地上的董明月,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董妃娘娘于御前不慎被殿内碎裂的檀木锦盒残片划伤面颊,创深皮绽,流血不止。皇上心焦长公主病情,亦关切董妃伤势,着令本宫务必督促太医院全力救治,不得延误……不得有半点差池。”

她将那“不得有半点差池”几个字,说得极慢,极重,清晰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珠子滚落金砖,震在董德义和董明月耳中。

那“不慎被檀木残片划伤”的解释,轻描淡写地将她自己的罪责摘了出去,直接盖棺定论!更是将皇帝那句暧昧的命令,“董妃之伤交予你。”

坐实为她的督治之权!

董德义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顶门,眼前发黑!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不慎”!这贱人竟敢!他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宋琦:“你……”

“董大人!”宋琦却猛地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董策那双几乎要喷火的赤红眼睛。

那目光里没有畏惧,没有挑衅,只有不屑一顾,将董德义所有未尽的控诉与咆哮都硬生生冻在了喉咙里。

“皇上忧心长公主,金口已开,令本宫负责董妃伤势。”宋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凛冽的锋芒,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薄刃,刮过董策的神经,“您是朝廷重臣,深明大义,更该知禁宫重地,一切应以圣意为先。更何况,此刻,最该安分守己!”

宋琦说完看了一眼朝阳宫的方向。

董德义瞬间熄了火,怒视了宋琦一眼,转身去扶还跪坐在地上的董明月。

朝阳宫—

太医将几位大神请出了内殿,他们几位在内殿盯着,他们下针都哆哆嗦嗦的!

还怎么诊治。

内殿外—

空气仿佛凝固了铅,沉重得能压碎人的心肺。

长明灯烛火摇曳,在精雕细琢的楠木窗棂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也将守候在殿外的几个身影拉得忽长忽短,焦灼不安。

傅珺洐如同一尊裹在明黄龙袍里的寒冰雕像,背对着众人,面朝紧闭的内殿雕花门。

他负手而立,指尖却深深陷进自己的掌心,那力道让修剪得宜的指甲边缘显出青白。

往日深沉如渊、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翻涌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失控的、火山熔岩般的震怒。

没人敢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地,那无形的、狂暴的威压足以让人窒息。

一个时辰前他失控摔碎的玉扳指碎片还散落在角落,无人敢拾。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药材的清苦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足以让每个人神经绷紧的铁锈般的腥甜。

一墙之隔,是他一母同胞、自幼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

傅柒柒此刻正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剧毒如附骨之疽,蚕食着她的生机,可又在最后一丝生机消耗殆尽之时,又将她生生的扯了回来。

守在门边的周棋落,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在冰冷门扉上。

素日里飞扬跳脱、京中有名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此刻眼窝深陷,唇色惨白,眼底布满狰狞的血丝,像一头发狂的困兽。

他已经在这里日夜守了一天一夜,神色憔悴,一身锦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唯有那紧盯着殿门的眼神,灼热得近乎偏执,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料,直接落在那个人儿身上。

任何一点轻微的、从内殿传来的声响,哪怕只是铜盆轻碰、或是宫女压抑的啜泣都会让他身体猛地一颤。

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傅恒端坐着,看似最沉稳,但手中那串盘磨了半生、光润无比的紫檀木手串,此刻却被捻得咯吱作响,速度极快,显示着主人内心同样汹涌的波涛。

他那平日里一直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也黯淡无光,只剩沉甸甸的忧虑。

偶尔,他会瞥向焦躁的傅珺洐和几乎石化的周棋落,不易察觉地叹口气。

傅亦安,紧挨着傅恒坐在下首,他双手紧握成拳,搁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神在紧闭的殿门、如雕塑般的傅珺洐以及憔悴的周棋落之间来回逡巡,脸上满是忧心忡忡,唇瓣紧抿,不发一言,那冰冷的眸子,让人望而生畏。

时间,在这死寂般的等待中,粘稠地流淌。

每一次太医出来禀报,都像是往干柴上浇下一瓢滚油。

终于,那两扇沉重的内殿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一道缝。

太医院老院正佝偻着背,满头冷汗地走了出来,步伐虚浮,脸色比纸还白。

几乎在他出来的瞬间,几道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齐刷刷钉在了他身上。

傅珺洐猛地转过身,那眼神中的风暴几乎要将院正吞噬:“如何?!”

周棋落几乎扑到院正面前,声音嘶哑干裂,带着绝望的哀求:“大人!柒柒她……她……”

傅恒停止了捻动手串,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傅亦安也倏然站起。

院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颤抖破碎:“陛…陛下……毒入心脉,实在…实在凶险!臣等已倾尽全力,护住殿下最后一息……但、但能否撑过今夜……全看…全看天意和殿下求生之念了……”他说着,浑身抖若筛糠,伏在地上不敢再起。

“天意?!”傅珺洐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吼中带着一种要撕裂什么的疯狂,“朕!不!要!天!意!朕要她活!不惜一切代价!再进去!给朕把人救回来!救不回来……”后面的话,化作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震得整个外殿嗡嗡作响,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那潜藏的杀意却让每个听闻的人都遍体生寒。

“柒柒……你不能丢下我的……”周棋落身体晃了晃,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低哑的喃喃像被砂纸磨过,充满了无望的祈求。

傅恒闭上眼,捻着手串的手指停顿了,只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傅亦安脸色更加苍白。

内殿的门再次紧紧关闭,将里面生死的搏斗与外面无边无际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恐惧、愤怒和绝望再次隔绝。

殿外,又只剩下更深的死寂,以及那如同实质般弥漫开的、令人绝望的等待。

傅珺洐身体晃了晃,猛地抬手撑住一旁的朱漆巨柱,高大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孤绝而脆弱。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那紧闭的殿门,没有人再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唯恐惊扰了里面那人渺茫的生机。

时间,在每个人心头都碾过一道沉重而冰冷的辙痕。

偌大的朝阳宫外殿,只剩下蜡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周棋落压抑在喉咙深处、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哽咽。

傅恒看着傅珺洐支撑的背影,最终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傅珺洐身边,轻轻拍了拍这位已然被恐惧吞噬的侄儿的肩膀。

傅亦安也默默站到了傅珺洐另一侧,周棋落依旧像一根钉子般钉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膀显示着他极度的疲惫与克制。

此刻,无论尊卑亲疏,守在朝阳宫深处的这几人,都只有一个共同的、卑微的愿望,希望那扇门内的光亮,不要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