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轶立即退开,可公主抓着他的袖子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他又怕把公主被绊倒,只能紧张僵着伸着那被扯着袖子的手,手已经捏成了拳。
他从未和任何外女有如此亲密举动,况且,此番和他接近的是位公主。
“公主……这是何意?”张轶遇事从来是冷静自持,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高玉垂眸勾了勾唇,声音婉转:“当然是怕张大人跑了。”
此话说得有些暧昧不明,张大人自持理智之心,此时也有动摇,但更多是震惊,他十分不解公主的做法,额头已经渗出了汗,已经不记得非礼勿视,径直观察公主的面,那半张展露美色的面已经印在他的脑海,他终于看清了,公主是何模样。
只是他长相平平,又何以让公主钦慕,此思立刻让他心生警觉。
“公主是有事?”张轶最后得出结论。
高玉莞尔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公主生长于宫中,还没去过外男的寝室,张大人若不介意,就忍痛割爱让本公主观瞻一下张大人的寝房如何?”
张轶闻言,心下一松,同时又凝重起来:“公主不可,此事不妥,恐有辱斯文。”
公主面上的笑凝了凝,绯红的唇瓣在此刻有些刺眼:“此事你知我知……你若觉得你房里有什么不宜之处,大可收拾妥当……反正本公主今日就是来了兴致,对状元郎哪哪都好奇,你要是不让,公主今日就不放你走了。”她的语调有些小女儿的口气,无辜又天真至极。
张轶比她高一个半头,看她时都觉得公主年龄尚小,她……到底懂不懂男人?他可是个已成年,身边没有女人服侍,又血气方刚的男子……公主又生的如此冰肌玉骨……想到这,张轶又暗骂自己几句,怎可对公主如此遐想。
见他迟迟不说话,高玉偏头看了看他:“怎么,张大人,还是不答应吗?”
张轶面上没有露出破绽,硬着头皮道:“那便请公主随我来。”
高玉心中讶异,她以为张轶还会跟她在这里搓磨许久呢,她道:“当真?”
张轶:“……公主,我的寝居之所十分简陋,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的。”他之所以能这么快的答应,当然是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
无瑕和小福子看着公主紧紧攥着张大人的袖子,个个睁大了眼睛。
今日的张大人穿了件暗红锦衣外罩白纱衣,脚蹬一双皂靴,倒是挺喜庆,就是现在……
无瑕:“公主……注意体面……”
高玉假装听不见,张大人这时候被公主拖着,打开了他就寝的房门。
室内比公主想象的宽敞,对面的窗大开着,露出对面优美的水榭之景。
她随张大人进屋,公主看了看门口的无瑕和小福子,一本正经道:“张大人的寝居过于私密,你们就别看了。”说着,公主抬起空闲的手就要关门,却被张大人强行制止。
“公主!”张大人急了,心里有一点怪这公主不知事,“公主和在下共处一室已是不妥,更不可关门。”
高玉想了想一脸无辜道:“那好吧……”视线移到了张大人那发红的耳垂。
调戏这家风古板的张大人果然有趣。
就如张大人所说,他的寝居简陋,床榻铺的被褥也是薄得可怜,公主光看都觉得背疼,不过她也只是对室内匆匆一瞥,就被一张画吸引了注意力。
“咦,张大人,我皇兄府中挂画多为兽豹老虎,再不济就是百鸟朝凤图……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一只猫啊?”
此时的张轶暗暗松了一口气,公主终于对他的衣袖松开了魔爪,他闻言看向那挂在墙壁上的画:“这画是在下幼时随意涂鸦罢了。”
高玉此时的全部注意力就在这猫画上了,就仿佛吸了魂一般,一双清亮亮的眸子目不转睛:“随意涂鸦都能如此传神,张大人画工实在了得,不过……本公主实在看不出这猫有何特别。”
张轶看了看猫有些感慨,一时忘了紧张,他道:“此猫乃是太祖父养的一只猫,活的年岁比太祖还要长,我年幼时它还在我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这猫就不见了……兴许是死了。”
高玉闻言甚是惊奇:“莫非这是一只成了精的猫。”
张轶:“听家里长辈说,此猫能听懂人话,十分通人性,从未害人,更是深受太祖父喜爱。”
高玉沉吟一声,视线还是没在那只毛色黑白相间的猫身上移开:“这么说来,此猫确实比那些豹子老虎有意思多了。”说完,她忍不住过去抬手摸了摸画像,一时间调戏张大人的兴致也渐渐减退。
“今日就说到这吧,本公主乏了,本公主本来还打算在你家用午膳的……可此时却无胃口,罢了罢了,本公主还是回宫罢。”说着公主打算从屋里往屋外走。
张轶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公主停下脚步,回身过来看他,面上有些神秘道:“张大人,你要记得今日本公主可来过这里,不过……晚上做梦,可别想起本公主了。”
张大人的内心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坍塌了,心绪复杂难言,原来公主并不是什么的少女,而是什么都懂却要肆意撩拨他的!!!
高玉见张轶面上有了她预先想的颜色,她心满意足得走出了房门:“张大人你家府邸弯弯绕绕,还是出来送一送本公主罢。”
张轶:“……是。”向公主拱了拱手。
出院子绕了几处回廊,迎面撞见几位女眷,公主不得不停下脚步。
对面的几个女眷被丫鬟簇拥着也是奇怪的看着这边。
张家的老母这时奇怪道:“儒林,这是谁?”儒林便是张轶的小字。张老太怎么不记得儒林和哪个外女交好。
张轶看了看两方,正要开口,公主却小声在一旁道:“张大人莫要声张,还是先送本公主出府罢。”
张轶:“……是。”又对张老太说:“祖母,孙儿待会儿再向你解释。”
说罢,高玉也不再停留径直从张家女眷身旁经过,仪态万千,步履平稳,眼里冰冷。
张家老太心头还奇怪谁家女子如此不知礼数,有看着孙儿沉默的跟在身后,心里又一阵狐疑,此女身份定不简单!
到了府门口,张家的宴席还未歇,依旧嘈杂不已,府门口仍听得见。
只是这府门口,比刚才来时大有不同。
公主十位带刀侍卫,此时正守着府门,门口还立着几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首辅大人被公主的侍卫拦下来。
今日张家开席,亦是向冥大人府中递了请帖的,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走个形式,因为冥大人向来不爱参与宴席,也不爱在官场打交道,向来与官员沟通都是以事论事。
今日这冥大人怎么来了。
门口拦着的侍卫见公主出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冥大人的以及侍从的全貌都露了出来,冥大人自然也看到了公主的真容,此时公主正从他身边目不斜视的离开。
张轶正拱手立在门口躬身相送。
冥大人出言:“公主请留步,在下有要事与公主相谈。”
高玉顿了脚步回眸,那冥大人抬步想接近公主,不料公主今日带足了侍卫,挡住了他的去路,将公主围得跟铁桶一般。
门口的张轶看到这阵仗愣了愣。
高玉只看了冥大人一眼,便由侍女搀扶着上了马车。
如此一番,坐在马车里的高玉十分解气。
小福子在马车旁喊了一句:“公主回宫!”
那些拦着首辅冥大人的带刀侍卫这才归队,踏着整齐干脆的步伐离开。
张轶朝立在原地看着公主的马车的首辅大人行礼:“冥大人,去府里吃宴罢。”
冥琰回眸:“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他跟着张轶进府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公主来你这所为何事?”
张轶:“……”
……
翌日,敌国瓦剌国的使臣到了,他们来的目的就是与帝兰国的国君商议有边关国土一事。
几日后,嘉定帝便宴请群臣举行与瓦剌国的使臣相送晚宴。
傍晚天还未黑,亦是群臣满座,编钟之音伴着铜炉里的焚香袅袅什起。
宫廷舞姬已经开始献舞,嘉定帝落于主位,还同使臣赏赐了美人作伴。那主位右侧的敌国三皇子果然不同凡响,身边有三个美人都能左右逢源。
群臣落座于主殿,偏殿都是皇宫的内眷以及各皇子的家眷。
也不知舞姬跳了第几支舞了,夜色降临,高玉公主姗姗来迟,从帝王座下左侧众人身后经过,一路见了许久不见的几位皇兄,还有那讨厌的冥大人……等等,她落座于主位下左侧第一的空悬之位。
本来公主是要在偏殿的,得嘉定帝命,她才不情不愿的来到这边,面容清冷,睥睨落座众人,面上的半面点翠镂空面具微微辉映着烛火。
殿宇本就不似白日那般清明,光线昏黄不已。
今日公主的打扮略微素了些,穿着一身玄色刻丝的百鸟朝凤图,倒是很显公主威严气派,十分庄重,尤其是步履从一众人身旁走过,自然吸引力不少目光。
不过,那敌国三皇子仍在玩手里的衣料甚少的美人 似十分不屑。
“玉儿,你来了,快坐。”嘉定帝一脸欣喜的看着梳着高髻的女儿,心里暗暗赞叹不已,不愧是他的女儿,知道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
高玉随侍女坐于蒲团之上,才刚刚坐下,那嘉定帝就迫不及待的向瓦剌使臣炫耀:“瓦剌使臣,此乃朕的康定公主。自出生天空便布满祥瑞之兆,此后帝兰国年年风调雨顺,果真应了此兆,今日让她出来也是想让你们一睹帝兰天生带着祥瑞的公主……”他噼啪啦的将自己女儿夸上了天。
高玉:“……”
瓦剌使臣应礼,向公主敬酒,高玉自然端着酒杯回敬了他们,正要喝时却看到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那敌国三皇子十分不屑的在美人身旁嘀咕:“你们这公主穿得真丑,还没你们穿得好看。”
旁边的三个美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不过此话只进了三个美人耳里,其他人并未听见,但是在场有几人读懂了他的唇语。
高玉脸色黑了黑,还是将酒杯里的液体一引而下。
嘉定帝见三皇子从头到尾都对他这位捧在心尖尖上的公主不甚待见,连敬酒都是使臣代劳,他十分不悦。
一杯酒下肚,高玉公主又向父皇敬了一杯酒:“祝父皇身体安康事事顺心如意。”
嘉定帝沉重的心情一瞬间舒畅不少:“嗯……”
随后高玉又敬了她下位的八个皇兄,几杯酒下肚,嘉定帝发了话:“玉儿,可不许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其实高玉此时已经微醺:“是父皇……”之后,高玉在蒲团上便不再动了,思考着今天她这个位置实在是颇有深意。正在父皇脚边最近的地方,对面的就是敌国使臣,所以父皇是不是别有用意。帝兰国的皇长子早年夭折,这里年长者的就是旁边的二皇子。如今父皇年事已高,二皇兄不过而立之年,其人生性残暴,父皇都是知道的清楚,其他皇兄亦是被父皇摸了个透。近年大臣也一直一次次进言让父皇立太子,亦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太子之位一直空悬。今日父皇让她坐这,怕是大臣都明白了什么,就是说二皇兄的确不算是父皇心中的太子人选。
为了挡住流言蜚语,和底下八个哥哥的争锋逐利,父皇选这把她这位公主安插在此,这样一来,八个皇兄心里就算再不平,也安分了。高玉暗暗赞叹父皇这招真是妙啊。
她还听说,几位皇兄近日在朝堂争权夺利越演越烈,父皇为此十分心烦。
其实,她这个位子他们也不好来坐,他们也怕自个儿成为众矢之地。
但是高玉就不一样了,再看待儿女的眼光里,高玉在嘉定帝这里与他们有着云泥之别。但是到了朝政上,就不一样了。
定帝为了江山社稷一切都得以朝政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