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咬了……也会变成僵尸吗？”
少女一脸认真地问着，那语气就像在问某种奇怪的学术课题。
“七七……不咬人……咬人不好。”
药房里的小小僵尸低声回答，语气里听不出半点起伏，仿佛只是陈述事实般平淡，却又带着点微妙的委屈。
“那你走路是不是蹦来蹦去的那种？”
那双眼睛里闪着八卦与好奇，完全没有最开始对“僵尸”应有的敬畏。
“我……腿脚好……不淘气的。”七七低头看了看自己包得整整齐齐的靴子，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不小心跳起来过。
“你平常，是不是都睡在又黑又窄的棺材里？”
七七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七七怕黑……所以……七七睡床上。”
对话进行到这里，药房内的空气已经微妙到让白术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一开始这位从枫丹来的女士进门时，对七七明显还有些畏惧，眼神中满是警惕。
可一旦确认七七“无害”，态度立刻从谨慎转为兴致勃勃，仿佛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兽一般，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过来，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如此喋喋不休，连一向温和的白术也忍不住出声了：“咳咳，这位女士，请不要再打扰七七了。”
“哎呀，我只是稍微好奇一下……”那名女士回过头来，嘴角还挂着不打算收敛的笑意，“毕竟，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僵尸呢。果然映影里面的不是真的！”
“白术，”
缠绕在他肩上的白蛇低声开口，尾音像药香一般，悄无声息地飘进耳里，“这位——可不是普通人。”
话音刚落，白术的手略微一顿，眼角余光扫向对方。
那是一张精致的脸——但此时，精致的五官因不断擤鼻涕而略显狼狈，两侧鼻翼通红，手中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巾甚至都快要报废。
……能被区区小感冒折腾成这样，就算她真不“普通”，恐怕也不至于太危险吧。
白术轻咳一声，将视线从芙宁娜的红鼻子上移开。
与其纠结她到底是何来历，不如先让某人避一避比较妥当。
“七七，我这里有一份药草清单。”
他语气比平时更加认真了一些，“标注了采集地点。采完就回来，路上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不许逞强，药筐可以扔，命不能扔。记住了吗？”
“七七……知道了。”
七七一边点头一边从身上拿出一张符箓，慢吞吞地记录着。
白术这才松了口气，将那张写满药名和坐标的清单郑重交到七七手中。
“路上小心。”
“嗯。”
七七背着药筐，转身离去，步伐慢悠悠却坚定，小小的身影随着药房的门被轻轻带上，也慢慢隐入了璃月港午后的阳光里。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白术才终于转过身来，重新坐回桌边。
他抬眼，看向依旧坐在那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的芙宁娜——
……现在，是该开始替这位病人开点感冒药了。
......
送走芙宁娜之后，白术总算清净了一会儿。
接下来陆续上门的，大多都是些寻常小病——被鱼刺卡住喉咙的、菜市口滑倒扭到脚的，还有人来问最近潮湿天气导致的湿气怎么调理。
白术一边开着方子，一边提笔记录，一派循规蹈矩的医馆日常。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划破了药房外的宁静。
“快让开！让开让开——！”
白术眉头一动，放下手中毛笔，视线投向门口。
只见一名少年背着一个失去意识的男子冲进了屋内，衣着风格一眼便知来自蒙德，而那背人而来的少年，白术却再熟悉不过——
“空？”白术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讶色。
紧随其后的，是一群人影接连涌入药房：莺儿小姐脸色焦急地快步冲上前，申鹤沉默地守在侧旁，派蒙则在空的头顶飞来飞去，一边喊着“大夫大夫快看看他！”
而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位身着蒙德骑士团制服的陌生女性。
“白术大夫！”
莺儿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他今天早上刚起床，才刚走了几步就忽然晕倒了……身上没有外伤，但体温有些冰凉，呼吸也不太稳……我们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症状。”
白术点了点头，弯下身仔细察看。
虽然病人昏迷不醒，但呼吸尚可、脉搏平稳，并无明显毒症或邪气侵袭。
“空，把他送到后面的病床去，我需要进一步诊断。”
“明白。”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蒂玛乌斯抱起，安置到白术指引的病床上。
众人也随之移步至病房，白术伸出手指搭在蒂玛乌斯的手腕上，细细辨脉。
诊断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白术方才缓缓抬起头，扫视了一圈，语气平静：
“这位的家属是哪一位？”
空气顿时凝固了一瞬。
派蒙下意识“咦”了一声，一旁的申鹤似乎若有所思，空则若无其事地退后了半步。
众人中唯一一位脸色发生明显变化的，是——莺儿。
她身子明显一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般轻微颤了颤，但还是硬着头皮举手：“我……我是，他是我带过来的。”
白术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嗯，看得出来你很尽责。”
“那是当然。”莺儿干笑了一声，声音却有些发虚。
“这位……叫蒂玛乌斯的年轻人，身体底子并不差，但这次的昏迷，似乎是因为……”白术的语气顿了顿，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舟车劳顿，连日紧绷，再加上长时间缺乏休息，导致气血逆行，一时晕厥。”
“诶？原来是太累了吗？”派蒙探头看着蒂玛乌斯，“可是昨天还好好的欸？”
派蒙回想起，昨晚回家时，在人群中还看见蒂玛乌斯和莺儿小姐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呢。
“嘛……可能是某些因素，积攒多了。”白术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即语气一转，“说起来，从蒙德到璃月，车马颠簸不少。如果是乘坐不当——例如过快、过急、甚至……过于刺激的旅程，确实很容易引发这种情况。”
“咕……”莺儿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诶呀诶呀！”莺儿立刻打断他，“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蒂玛乌斯的身体！对吧？白术大夫？”
“咳。”白术适时清了清嗓子，把节奏重新拉回正轨。
“先让他好好休息，我会配一副温养气血的药方，再留下一瓶缓解寒湿的药剂。你要看着点，等他醒了不要再让他乱跑，特别是——不要做剧烈运动。”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莺儿一眼
“……知道了啦。”
莺儿小声嘀咕着，脸颊微红，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被戳中了什么不愿意承认的点。
白术无奈地摇了摇头。
——某种意义上，这场“昏迷”的真正元凶，其实已经站在床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