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瑾之迟迟不进屋,连骏找到院外,看到她握着手机,靠在墙上,像霜打的叶子,蔫了。
他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蔫巴巴的?”
元瑾之哭丧着脸说:“我男朋友,一眼没瞅着,走了。”
连骏想起那个男人了,长得很高很俊,气质不俗,身上仿佛有一种特别的气势,与众不同。唯一的不足就是皮肤太白了,好像常年不见天日一样。
他这才想起,元瑾之好像牵着他的手走进来的。
那会他只惊讶于她容貌的变化,以及久别重逢的欣喜,把那个小细节给忽略了。
沉默一瞬,连骏问:“你们谈多久了?”
“没多久。”
“他追你?”
元瑾之苦笑,“我追的他,追得很辛苦,好不容易他才稍微有点松动。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连骏明白了,道:“我被调到京都了,接下来要在京都待几年。”
“你也要走仕途吗?”
“不是,进企业。我太爷爷、爷爷都是老京都人,后来元老一句话,我们举家搬到了南天门。”
元瑾之答:“进企业也好,企业自在。”嘴上回着他的话,心里却在想,沈天予去哪了?
他不接电话该怎么哄?
难道真因为这点小事,就不理她了?
她无法冷静,一时心乱如麻。
又想去找沈天予,可是又得招待连骏,毕竟人家从两千多公里外的深城,千里迢迢地飞来看她。
艰难抉择后,元瑾之决定先招待连骏。
她调动脸上的笑肌对他说:“咱们先吃饭,我打电话要餐。”
连骏道:“你先去找他吧,我不着急。”
可他是外人,沈天予算是内人,毕竟都亲过嘴了。
元瑾之决定先招待好外人,再去哄自己人。
问了连骏爱吃的菜以及忌口,她打了村里餐馆的订餐电话,要了几样菜和饭,接着和连骏走进屋里。
人在椅子上坐着,心却飘到沈天予身上,那屁股便如坐针毡。
连骏扫一眼她道:“你先去找人吧,找回来一起吃。”
此话正中元瑾之下怀。
她站起来说:“餐馆送餐肯定要把几样菜都炒好,才送过来,至少得半个多小时,我去找找,你稍等一会儿。如果困,就去隔壁房间休息会儿。”
连骏笑着答应着。
元瑾之如蒙大赦,拔腿就往外跑。
望着她急匆匆的模样,连骏微微摇头。
等她走出大门,连骏拨通太爷爷连瀛的电话,说:“太爷爷,我到京都了,分别拜访了元老和元爷爷,现在在瑾之这里。女大十八变,那丫头越长越好看了。”
手机里传来连瀛苍老的嗓音,“臭小子,现在知道她好看了?小时候每次见面,你总用手当枪,对着人家突突。”
连骏尴尬一笑,“那时候小,不懂事。”
“瑾之今年二十二岁,没有男朋友,你也单身。我跟元老一起扛过枪,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太爷爷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
连骏脑中浮显出沈天予那张面孔。
长得是很俊,一等一的俊,除了太白,外形无可挑剔,就是心眼太小,架子摆得太高,傲气。
还要元瑾之一个女孩子去追他。
若要争一争,他未必会输。
连骏道:“您等我好消息。”
“工作晚几天去报道也行,先好好陪陪瑾之,不着急。”
“好。”
元瑾之这会儿先是跑到古楼,把整个古楼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沈天予的影子,接着又去了北斗七星巨石群,仍没有他的影子。
她顶着秋日的骄阳跑来跑去,把整个村全找遍了,桃林、杏林、薰衣草花丛等等,一无所获。
她一边找一边狂打沈天予的手机。
可是任凭她怎么打,他的手机永远无人接。
元瑾之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也热得通红。
她一屁股在路边的石墩子上坐下,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突然觉得委屈。
蚩灵追他的时候,咄咄逼人,一口一句废物地骂她,她不恼不怒,还帮忙哄蚩灵。
如今她的发小千里迢迢带着那么多海产品来看她,她就跟人家多说了几句话,就把他得罪了?
要说他心眼小吧,他心眼一点都不小。
福市下面村镇的灾民,和他素昧平生,他不顾生命危险前去救出那么多,没日没夜地救。
他心怀大爱。
她百思不得其解。
心怀大爱的人,怎么会因为她和久未见面的发小多说了几句话,就不告而别呢?
额头的汗水滴到眼睛里,蜇得泪水淌出来。
她突然觉得好难过。
绞尽脑汁地追了他那么久,好话说尽,把自尊踩到地上摩擦,人都低到尘埃里,结果因为这么点小事,前功尽弃。
她越想越伤心,拿起手机给他发信息:天予哥,你去哪了?
天予哥,你接电话。
天予哥,你生气了?
天予哥,连骏是我发小,是我太爷爷老战友的重孙,小时候就认识。我对他没意思,纯属礼尚往来。我心里只有你,我只喜欢你,只喜欢你,你别想多了。
天予哥,你吃醋了?
天予哥,你不辞而别,是开始在意我了吗?
天予哥,你接我电话,或者回我信息,我现在难过死了,在烈日里找了你大半天,腿都跑瘦了,浑身是汗。
天予哥,我都急哭了。
沈天予人在十里外的车里。
手机不停响,全是元瑾之的信息。
他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
看到最后一条,他的视线在“哭了”二字上停留。
最后落在“了”上。
“了”既是语气助词,又有完毕、结束的意思。
他算不出自己的命运,却能看透别人的命运。
那个深皮肤男人的面相,和元瑾之有夫妻缘。
而他和元瑾之,师父说他和她命中无缘,但命随心转,要靠心转。
手指轻触手机屏幕,沈天予回了两个字:祝福。
曾经元瑾之一度以为,顾家最毒的是顾近舟那张嘴,毒得像在鹤顶红里腌过,连爷爷元伯君都拿他没办法。
今天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真正的高手是沈天予。
他一个脏字都没说,只用两个字,便把她击得粉碎。
身上像有什么东西在哗啦啦地垮塌,元瑾之抬手按住胸口,心里疼得想蜷起来。